」任青聽了,垂眼思索一番,那薄薄的雙唇微微上翹,輕聲笑了起來,「這東西也算好物了,仙家補品,凡人消受,可不知有沒有那福分延年益壽呢!」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罷了。」薛鈺手中緩緩數著念珠,回答。
「天意?」任青冷笑一聲,「管他是天意也好,人意也罷,我只要順我的意,誰也不能阻攔。」
聽了他這些話,薛鈺不被察覺的嘆息一聲,然後再次開口:「青兒,安笙呢?」
任青聞言,身子一僵。
「安笙雙手被廢的事情,想必你也早就知道了,這對他來說打擊太大,再加上羅紫卿一事……青兒,你要如何給他交代?」
任青沉默不語,只微微側了側頭,剛好能看見他側面的線條,優美得就像畫筆描出來的一般。
長久,他才緩緩說道:「我一直以為,逼他離開或者狠心把他送給別人,就能遠離這個豺狼橫行的地方了,可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是我無能……是我沒用……」
他雙手緊緊握住了那塊晶瑩的彎月白玉佩,眼中露出一抹痛苦的神色,嘴角卻是苦澀的笑。
「……如今想必他恨我入骨了吧?」
薛鈺默默聽來,溫雅斯文的臉上露出一抹無奈的表情,垂下眼,豎起雙掌合十,低聲唸了一句佛。
◇◆◇
約莫一刻鐘後,哥舒碧來了。
看見任青,他神色一變,面孔立刻板了起來,向薛鈺行禮之後,對著任青硬邦邦的丟出一句。
「你也在?」
見哥舒碧這明顯不待見自己的表情,任青絲毫不以為忤,臉色如常,讓人完全猜不透他的心思。
倒是薛鈺忍不住苦笑了起來,連忙開口打圓場,問道:「石頭,有事嗎?」
哥舒碧憤憤的瞪了任青一眼,然後視若無物般徑直說道:「其實是有事想拜託薛阿叔。」
「你儘管說來。」
「是紫卿的事情。」哥舒碧嘆息一聲,面露悲傷,「我想把他的靈位供奉在法會寺,可以嗎?」
薛鈺微微點頭,「當然可以。」
「那就有勞薛阿叔了。」哥舒碧長揖一禮,「小侄還有事,就先行告辭。」
他說完,看也不看一旁的任青,轉身離去。
廂房內頓時沉默下來。
薛鈺手中佛珠數過兩圈,窗外的天色也逐漸昏黃,任青才緩緩起身。
「甥兒改日再來探望舅舅。」
「去吧!」薛釭點點頭。
◇◆◇
任青沿著走廊慢慢走來,夕陽西下,寶相莊嚴,蘭若清靜,只有寺僧晚課的唸佛聲隱隱傳出,安詳如水,讓人心也平和許多。
剛走出寺門,任青不由得一愣。
哥舒碧正在前方等著他。
任青輕皺了下眉,旋即若無其事的迎了上去。
「你一直等著……」
他話未說完,忽然下頷被猛力一擊,猝不及防,頓時眼前金星亂飛,頭昏眼花摔倒在地上。
下巴劇痛,嘴裡也傳來血腥味,一縷鮮血沿著嘴角慢慢流了下來。
哥舒碧雙手緊握成拳,手指捏得喀喀作響,滿臉憤怒,見任青慢慢爬起身,二話不說就揪住他的衣襟猛地推到樹幹上。
這一撞之力甚大,任青只覺得背上一陣劇痛,不由得低吟一聲。
「你這狼心狗肺的東西!」哥舒碧雙手緊緊揪住任青的衣襟,怒道:「為什麼要害死紫卿?為什麼?」
「因為虢國夫人要他死。」任青不顧背部和下頷兩處火辣辣的痛,雙目直視著對方,面無表情的回答。
「你!」哥舒碧聞言,怒意更盛,「楊家給了你什麼好處?非得殺了他不可?」
「好處?」任青冷哼一聲,「如今楊家勢力無人能比,義父卻身體欠安,我自然要為以後打算。」
「為了巴結楊家,你就害死無辜的紫卿?」
「我有什麼辦法?義父一旦有個好歹,太子一黨恨我入骨,定不會輕饒,我只有依附楊家才有後路。」
「你倒會攀高枝!真是權勢蒙了心!連你父母是怎麼死的都忘記了不成?」哥舒碧怒不可遏,右手緊握,就想狠狠的再給眼前這個薄情寡義的人一拳頭。
「我沒忘!」任青也吼了回去,漆黑的眼眸裡怒意一閃,直勾勾的瞪向哥舒碧。
哥舒碧頓時覺得就像被刀子狠狠劃了一刀似的,接下來的話就怎麼也吼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