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眼裡依然沒有什麼感情的波動,但是他知道自己說出來的話,必然會惹怒重宵。“百里蕪弦救了我一命,我已答應不會殺他。”說完,他靜靜地等著重宵的反應。
閉上眼,重宵揉了揉太陽穴,似是疲累極了,過了許久,他才問,聲音有些喑啞:“景徹,你現在是以什麼身份在與我說話?”
景徹一愣,不知重宵何意。
重宵扶著椅子的扶手站起來,朝景徹一步步走來,問:“你是以我師弟的身份在說話,還是江湖殺手刺梅?”
景徹被逼著與他對視,看著他的雙眼的時候,腦子裡亂亂的,像是陣陣轟鳴響過,一刻也安靜不下來:“這又有什麼不同?”
“若是我師弟,他沒有完成任務,我可以原諒他,但是進攻十里齋之事他必須參與,但若是刺梅,那我們按江湖規矩辦事,十里齋的內務他也無須摻和進來。”
景徹的瞳孔微縮,久久不語,他知道,重宵果然怒了。
“你當真要逼我?”他問。
重宵笑道:“當初你用江湖規矩逼我,如今我不能反過來按江湖規矩處理你的事情?”
心中微涼,景徹再說話時,語氣裡已帶了些苦澀味道,“好,”他點頭,“你說,你要什麼?”話一出口,彷彿那日情景再現,只不過說話的二人的身份已換。
重宵冷笑一聲,走回堂首的座椅,居高臨下地望著他,一字一句道:
“我要你一根手指,並不過分吧?”
景徹想,有點反目成仇的意思在裡面呢。
想到這裡,心中竟然帶著一些快意恩仇的興奮感。一根手指是麼,僅僅是一根手指,斬斷了,是否就什麼都斬斷了?
他伸出五指,表情冷徹心骨:“你要哪一根?”
像是忽然心軟了一下,重宵反問他:“你當真決定好了,十里齋不過一個邪教,你為何如此處處維護?”
景徹眼睛虛了虛,似是想露出一抹冷笑一般:“敢問莊主,何謂邪教,築雲莊為何又要處處針對十里齋?”
重宵道:“只因我想。”
景徹接著他的話,“因為,築雲莊,遠遠及不上十里齋,而你……”說到這裡,他的喉結上下動了動,“而你,也遠遠比不上……比不上百里蕪弦。”
似是有什麼光在重宵的眼睛裡閃了閃:“景徹,你這次回來,就是為了與我說這些?”
眉心皺起,景徹半垂下眼,不說話。
“哈哈哈!”重宵忽然笑起,“好,好得很!”一邊笑著,他一邊甩過來一把匕首,速度飛快,景徹側身接過,握住刀柄。重宵道:“看在多年師兄弟的份上,我只要你一根小指,你動手吧。”
景徹默然,揚起抓著匕首的那隻手。
狄苑走過來,忽然擋下景徹作勢欲砍下的手臂,衝重宵抱拳道:“莊主,求您再給景徹一個機會!”
揚手,重宵凌空給了狄苑一個巴掌。
狄苑被打得朝後踉蹌三步,側著身子捂住臉,呼吸急促,眼裡滿是不敢置信。
這是重宵當上莊主以來,第一次對手下的人動武。那麼多年,無論遇到什麼事情,重宵都能夠忍下來,偏偏這次,他已怒到需要透過動武才能發洩。
“你讓開。”
景徹推開狄苑。
毫無一絲猶豫的,握著匕首砍下,彷彿那不是自己的手。
“夠了麼?”
景徹緩緩抬起頭來,看著重宵,右手一鬆,匕首落在地上,刀尖觸底,發出乒乒乓乓的聲音,許久才消停下來。傷口在朝下滴著血,漸漸越聚越多,凝成一攤,觸目驚心的紅色,慢慢擴大著。
重宵狠狠閉上眼,再睜開時猛然站起,快步朝景徹走過來,搖著頭,道:“我並非……”說話間,似乎是想抱住景徹。
景徹咬著牙,別過臉,用力推開重宵,額頭上冷汗漬漬。
“我能走了麼?”他問道,竟似央求。
重宵臉色鐵青,五指漸漸收攏,走近景徹的時候,一拳打中他的肚子,這一拳,用力十足,叫景徹悶哼一聲就跌倒在地,手上沾了一地血腥。
“不行,”他對景徹說,轉過頭來又對著噤若寒蟬的眾人道,“景徹有叛逆之心,來人,把他帶到禁室!”
景徹被重宵的這一拳打得渾身痠軟無力,只能任由來人將他拖走,就在意識濺散之時,他看了一眼狄苑,不知為何,他總覺得自己從狄苑的眼神裡,讀出那麼一絲鄙夷。
第二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