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道:“可這一段不同,是少林神僧大戰魔教魔頭,星雲教主束手就擒之事,看來邪不勝正乃是常理,那魔教再囂張,也不得不對少林的大師父們俯首。”
程淨晝大驚變色,說道:“你胡說,他武功高強,怎麼會、會被……”他忽然想到什麼,登時住口不言。那人離開時已然身受重傷,不定路上便撞上少林的僧人,那些人在出雲山莊上丟了面子,看見他孤身一人,又渾身血跡斑斑,定然會群起而攻,他孤掌難鳴,只怕,只怕……
程淨晝想到此處,已然不敢再想下去,卻聽得明月十分不以為然道:“我可沒胡說,那魔教教主現在正囚于慧通寺,身上九處要穴被龍骨刺釘住,萬難逃脫。那龍骨刺每枚都有四寸長短,三分粗細,如同鐵椎一般,即使那魔教教主有通天之能,衝開穴道,也衝不斷這伏魔之刺。”
程淨晝只覺得天地逆轉,再也無力出一言,發一聲,良久才聽得一個聲音說道:“你說的……是真的麼?”那聲音乾啞嘶裂,竟然已不似自己的。
明月也沒聽出,興高采烈說道:“自然是真的,不是在金陵城中發生的事麼?據說還有人親眼在出雲山莊上目睹魔教教主用了妖法,但最終還是不敵佛法無邊,只得俯首……”
明月再說什麼,程淨晝已經不能聽到,只覺得周圍聲音都忽然消失不見,人人歡喜若狂的面孔霎時之間,也似乎離他很遠。
那樣的鋼刺刺在身上,一定很痛。
他心裡想著,似乎渾身的力氣已經漸漸被抽空。
那個人,那個讓他心裡一直牽掛,朝夕難安的人,此時只怕渾身是血,被人折磨,但自己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他堂堂一教之主,又那麼驕傲,受到如此侮辱,心中之痛更勝身體之痛百倍,他……他大概會自盡吧?程淨晝一念及此,不由得眼前一黑,竟漸漸軟倒在地上。
※※※
慧通寺外有一處別院,離正殿不遠,鐘鼓梵音傳來,清晰可聞,令人為之肅然。這別院的地面由一塊塊巨石磨成,方方正正,一株古木參天直上。沉鬱莊嚴之中,卻有一處茅屋破敗,危然立於角落處。
室中一個老僧合什一禮,起身說道:“屈施主,明日你便由老衲師弟等人護送前往少林。出家之人慈悲為懷,自然不會為難於你,希望施主早得解脫。”
屈恬鴻一身灰袍布衣,十分潔淨,他端坐於蒲團之上,聞言只是一笑,說道:“多謝大師指點,但不知大師自遁入空門以來,可得解脫?”
那老僧垂眉說道:“施主此言著相了。為解脫而解脫,已入小乘,但屈施主與老衲不同,屈施主執念太深,須知紅顏彈指老,此生原是痴,唯有看破放下,方得自在,自在方無生老病死之苦。不知施主不能放下什麼?”
屈恬鴻低聲說道:“不能解脫便不能解脫罷,我心中牽掛之事太多,那是永不能解脫了的。”
那老僧合什一禮,緩緩走出門去,口中說道:“我當為說怖畏之事:此舍已燒,宜時疾出,無令為火之所燒害,作是念已。如所思惟,具告諸子:‘汝等速出。’父雖憐愍,善言誘喻,而諸子等樂著嬉戲,不肯信受,不驚不畏,了無出心,亦復不知何者是火,何者為舍,云何為失……”
屈恬鴻默然。他如何不知三界之中,猶如火宅,但世上總有不得不為之事,亦有不得不思念之人,便是烈火焚燒,也只能生受。
那日離開程淨晝之後,他茫然所失,又身受內傷,不慎昏迷在路上,醒來時便已為人所擒,身上諸處穴道被制,並被刺入龍骨刺。此時他衣衫潔淨,但也是鮮血已凝之故,自知若是解開衣衫,必定可見滿身血汙中,鋼刺已然釘入骨髓。
他渾身無力,鋼刺也不能拔出,九處傷口已經潰爛,又正位於要穴之上,此時即使立刻拔出鋼刺,也不知何時才能癒合,若是留在身上時日久些,這身武功也只能廢了。
一個小和尚端了一個條盤過來,放在他身前。那條盤中放了一碗清粥,外加兩碟小菜。慧通寺也並非刻意薄待於他,這幾日他在別院中時與那老僧日夜相伴,吃的便是一樣的食物。今日已是他在慧通寺的最後一日,那老僧看守之職已盡,便先行離開,想來已要交付少林寺看管。那小和尚也不說話,向他行了一禮便退了出去,將房門鎖上。
屈恬鴻緩緩伸手出去,端起碗,水中清影似已比昨日消瘦。
也不知那人現在如何。
他若得知自己被囚,定會傷心罷。但這傷心,只怕也有限,他最後必會漸漸將之當成一場幻夢,甚至奇異自己怎麼會與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