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苦苦糾纏。
早已心知他愛慕的乃是女子,卻仍有一絲妄想……
求而不得之苦。
他此生竟然到死,也是求不得。
一聲清脆的裂聲,手中的瓷器摔在地上,那割裂的痛楚也似乎更尖銳的一痛。
他忽然緩緩一笑。此時四處無人,這笑意也十分嚴厲自持,毫無半分歡欣愉悅,亦無半分落寞蒼涼。但就在這緩緩的一笑之間,許多少年之事忽然於心上紛至沓來。
他身居高位,人人都道他定然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但卻不知他自幼無父,少年失母,即使母親在世之時,對他也不甚關愛,而葉行雲對他十分嚴厲,甚至頗有忿恨,雖然教他武功,但言詞之間也從無嘉許,對他實無半分師徒情意,與他年紀相若的,也因他是下任教主,恭敬有加,說起來,竟是連朋友之誼也不曾有過。
那日見到程淨晝,只覺得他言詞可親可喜,便有些親近之意。但之後的親近,竟連他自己都有些不知所措。慢慢的,也便知道自己心意。
但卻一直未曾後悔過。
曾竊想那人若對人深情,定會教人不枉此生,可惜自己並非那個幸運之人。
那個人對他,最終也只是同情憐憫而已。
他是太貪心了罷。什麼都沒有的人,居然連這憐憫也不屑一顧。
屈恬鴻微微一笑,望了望昏暗中從狹小的窗戶中照進的一縷陽光。微塵飄飄忽忽,一粒粒清晰可辨。滄海一粟,浮生微塵,究竟也只是如此而已,不值得半分可惜。
第九章 白首約
程淨晝醒來之時,已臥在床上。明月在旁哭個不住,看見他醒轉,抹著淚直說不該讓他出去。他漸漸想起之前發生之事,臉色微微一變,良久不發一語,漸漸平靜下來,方問道:“明月,我那盆花呢?”
明月說道:“你都暈倒了我還管花做甚?扔在路上沒帶回來。”程淨晝臉色大變,起身說道:“我去找回來。”明月按住他,道:“那賣花的老丈幫我們收著,晚上的時候已經送過來,命人種在園裡了。”明月又是嘮叨一陣,程淨晝卻是心不在焉。
明月沒說他死,那必然還活著,只是不知身受多少苦楚。程淨晝心中絞痛難當,懊悔當日不會說謊讓他留下,此時寧可自己死了,也不願他受半分痛苦。但自己身體不堪勞頓,只怕到不了慧通寺。
正思量著,程老爺已經走近他房中,明月行了一禮,退了出去。程老爺向來威嚴勝於慈愛,程淨晝正起身要行禮,程老爺阻住他,父子二人寒暄一陣,程老爺便不再說話。程淨晝頗為奇異,忽然閃過一個念頭:莫非他愛慕男子之事,竟被父親得知了麼?
心中怦然一跳,不由得恍惚起來。原來自己心裡,竟然是愛著他的。他一時驚訝懊悔,痛楚苦澀,竟連父親在身旁也忘了,緩緩流下淚來。
程老爺似乎並沒有看見,只是看著窗外,溫言說道:“我少年時曾與一個女子傾心相愛,但她出身貧寒,你祖父十分不喜,我二人便沒有成親。後來她悒鬱成疾,病逝此地,又沒什麼親人,我留居於此,也正是為了每年給她掃墓。你若是喜歡誰,不必怕我囿於門戶之見,不讓你們在一起。”他嘆息一陣,說道,“但是情深不壽,用情太深的人不會長命,你病成這樣,我很是擔心……”
程淨晝聽聞父親往事,又驚又奇,心中暗道:原來娘並不是爹爹最愛之人。一陣惆悵,正猶豫該不該告訴父親並非因門戶之故憂煩,忽然被父親後一句驚得失魂落魄。
情深不壽!自己用情再深,也不及那人萬分之一。此時乍聞如此讖語,不知是否不祥之兆?
程淨晝渾身一震,心中像是撕裂一般疼痛,臉上神色卻是十分木然。程老爺雖然不知實情,見他如此,也毫無辦法,只能長嘆一聲,起身離去。
眾人睡下之後,程淨晝半夜起來收拾好一個包袱,便留書離開。他心中憂鬱,行走匆忙,竟然沒聽到路上有人叫他。那人只得攔住他道:“程兄弟!”程淨晝一驚望去,只見那人月白衣衫,唇色暗紫,竟是風凌玉。此時只見他臉上毫無往日似笑非笑之態,神情卻是十分凝重。程淨晝一顆心登時沉了下去,顫聲問道:“難道……這竟然是真的麼,風大哥?”
風凌玉點頭說道:“為兄正因此事而來。”程淨晝只覺得喉間湧起一陣腥甜之氣,身子微微一晃,勉強才能站穩,低聲說道:“他現在如何?”
風凌玉猶豫一陣,又道:“不知該不該告訴你。”
程淨晝只覺得天旋地轉,心中一陣尖銳痛楚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