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言不發,便已鬥了起來。劍氣過處,湖面上水光流散,花瓣片片碎落,如斬白雲。
04
彷彿白鶴一般,兩人自水上衝天而起,又盈盈落下,姿態曼妙已極。流光浮水,盡如幻影。觀此一色,如見畫中之仙,令人心曠神怡。
程淨晝卻是心驚膽顫,兩人面目渾然不清,也不知誰才是他念茲在茲的那人,但覺掌心漸溼,汗流浹背,直欲就此死去,再也不受這般苦楚。
但見兩人忽然停下,分立在一朵芙蕖之上,隨風搖曳,衣袂翩翩,直如凌駕塵世之上。其中一人面上覆著青銅面具,身形微微一頓,蓮花也似忽然當中折斷,人已落入水中,水上漣漪漸漸歸於平靜,再無聲息。
另一人白巾覆面,負劍卓然而立。圍觀眾人見他如此風神如玉,不由得喝起彩來。
憂慮、震驚、傷痛、絕望匯於一處,程淨晝只覺得再無一絲感覺,心頭空蕩蕩的,一片茫然。走了幾步,腳下像踩了棉花,軟綿綿的,毫無氣力。
風凌玉見他如此,連忙問道:“程兄弟,你去哪裡?”
程淨晝微微一笑,說道:“那湖水很冷,他身子單薄,定是經受不住。我去把他撈起來…是生是死,我也不願與他分開了…”
風凌玉大驚失色,連忙說道:“程兄弟,你胡說什麼?”
程淨晝微笑說道:“生同寢,死同穴,我本就該與他在一起。”他緩緩往前行去,聲音空洞洞的,彷彿三魂失了六魄。
風凌玉連忙說道:“程兄弟且慢,那人是不是教主,猶未可知,不必如此難過,確認之後再說也不遲。”
程淨晝定了定神,說道:“風大哥此言極是,但是人總要先撈起來…”他木木的,無歡喜雀躍之意,卻也不見悲傷難過。說到此時,人已走到樓前,腳下忽然一空,險些滾下樓梯,幸得風凌玉就在身旁,伸手將他扶住。
風凌玉嘆息一聲,說道:“那人武功渾然不似我教中人,多半不是教主,程兄弟傷心太甚,只恐傷身。”
程淨晝勉強一笑,說道:“風大哥此言極是。”心中卻是暗忖道:他若是死了,即便我不尋死,想必也活不長久。到時九泉之下,也可相見。一念及此,心中忽然平靜之極,不禁臉露笑容。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那人對他情深至此,他此生已是不枉,縱使不能相偕白首,又有何妨?
風凌玉見他笑容,心中惻然,竟不知如何安慰。
下得樓來,圍觀眾人已然散盡,有人在湖上遠處借了船觀戰的,此時已然紛紛划船到了岸邊。船家本是附近的漁農,拿到今晚划船酬金的一錠銀子,歡喜得不知如何是好,看見一個俊俏少年失魂落魄地走近身前,要坐船出湖,他便好心說道:“公子,您來晚了,沒戲看啦,還是回去歇息罷,老漢我也要回去啦。”
程淨晝看到船家將纜繩系起,苦苦哀求,忽然聽到一個聲音清澈無比,徐徐說道:“這位可是程公子麼?”
程淨晝茫然回頭,看見一個男子,容色十分陌生,卻是俊美非常,正朝自己微微而笑:“程公子,教主在那邊等候與你,你快些過去罷。”
程淨晝一怔之下,竟似不知如何反應,呆了半晌,才覺得喜不自勝,竟有稍稍暈眩之意。
05
順著那人所指的方向看去,人影散亂,樹梢半掩之處,一個男子長身玉立,正白衣裳,風動衣袂之時,竟有些不勝涼風之感。初月蓮塘之畔,但覺花香襲人,燻然欲醉。
走到近前,果然便是風儀秀美,離塵絕俗的那人,但細細瞧時,卻可見形容憔悴,比別離時又消瘦了幾分。程淨晝默然凝望,心中只覺得忽然一慟,無邊歡喜傷感,已是難以分清。他緩緩走到那人身前,將他一隻手握在掌心裡,這手冰冷之極,不知一別之後,經受多少霜寒,程淨晝只覺得再也不願放開,想喚他的名字,卻是哽咽在喉,彷彿輕輕一聲嘆息,便能令這幻影消逝。
那人微微一笑,說道:“小呆瓜…”停了一停,卻是再無言語,一隻手任他握著,鳳目低垂,臉上卻是微微一紅。程淨晝見他眼角雖帶淡淡笑意,卻有幾分惆悵無奈,心中一驚,訥訥說道:“你還生我氣麼?”
屈恬鴻低聲說道:“你總是不聽我話…”嘆息一聲,卻是默然不語。程淨晝悚然一驚,連忙說道:“你要我做什麼,我自當做到,但你若是要我再也不見你,我…我…萬萬做不到。恬鴻…恬鴻,別生我氣罷…”若是再也見不到他,或許便在徒次行旅之間漸漸磨損,在刻骨相思之中魂隨夢斷。但自己用情已至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