簫相和,更或是楊柳堤岸間,吟風弄月中忽然相逢一笑,必然也是傾心相對的知己之交,到如今,也只能默然而嘆造化弄人。
程淨晝正胡思亂想之時,開門聲忽然響起,屈恬鴻徐徐走進,懷中卻抱著一個包著長毛毯的人,那人青絲垂下,面施脂粉,赫然是個女子。屈恬鴻將那女子放在床上,解開他穴道,說道:“你身中奇毒,我也不能解,這兩天情慾不能自紓時,便讓她幫了你罷。”
屈恬鴻說完,慢慢朝門外走去。
程淨晝忽道:“且慢!”屈恬鴻便站住,也不轉身,說道:“程公子,有何指教?”
程淨晝道:“我不要這個女子,你把她帶回去罷。”屈恬鴻說道:“這毒十分厲害,若一時不當,會氣血逆流,致人於死地。程公子不要任性的好。”
程淨晝氣急道:“我就是死了,也不會碰她一下!”此時他臉色通紅,早已不能忍耐。屈恬鴻詫然回首,說道:“程公子不必擔心,這是個風塵女子,我已付了她銀兩。”這秦淮河畔什麼都不多,最多的就是風塵女子,他挑了最高大華美一間畫舫裡的女子,也不算辱沒了程淨晝。
程淨晝大怒說道:“難道風塵女子就不是女子了麼?我程淨晝一世也不會做出這種事來!”屈恬鴻淡淡說道:“男人三妻四妾,本自尋常,程公子何必如此執拗?若你實在心存愧疚,便納她為妾室如何?”
“什麼三妻四妾,本自尋常,女子就不是人麼?我一生決意與髮妻恩愛白首,決不納妾!”屈恬鴻淡淡說道:“原來程公子已經娶妻,妙極妙極,我即刻帶你回去與髮妻恩愛。”程淨晝訥訥道:“我尚未娶妻。”屈恬鴻說道:“那有何妨?此女豔冠秦淮,日後你便娶她為妻,名士花魁,相得益彰,也是一時佳話。”他也不等程淨晝回答,便走門出去,帶上房門。
程淨晝一時氣為之結,那女子已經纏上身來,嬌聲說道:“程公子,多說無益,莫負大好春光——”程淨晝嚇得面色鐵青,跌跌撞撞跳了開去,說道:“姑娘,男女授受不親,授受不親……”那花魁秀眉微蹙,道:“奴萬金一夜,程公子難道是將時間要浪費在清談之上?”
程淨晝慾火如熾,卻站得極遠,心中終於下了決定,說道:“姑娘,你願下嫁於我麼?”
那花魁也是不俗的人物,風華正茂之際,如何肯嫁給一個酸腐書生為妻?聽他說完,也不答話,直接裹上衣衫,說道:“程公子,小女子還要做別的生意,失陪了。”她語畢直接朝門外走去,那門似乎已閂上,推拉不動。她立時勃然大怒,捶門說道:“敢騙你姑奶奶給人家做老婆,姑奶奶不是好惹的,給我開門!”
那門捶了兩下,呀的一聲開了,屈恬鴻面無表情站在門外,那花魁哼了一聲,也不說話,揚長而去。
程淨晝看也不必看,便知白日天光之外那人是如何光彩奪目。他閉上眼睛,只覺得渾身熾熱難當,身上衣衫被河水浸透後,現下被熱氣燻得宛如處在蒸籠裡。程淨晝搖搖晃晃走到桌前端起茶壺要倒一杯,但手上抖得厲害,水流竟然對不準偌大的杯口,澆得到處都是,卻只滿了半杯。
程淨晝放下茶壺,那茶壺也放得不穩,側身傾倒在桌上,登時茶水潑灑出來,順著桌沿流下。他哆嗦了半晌,方去端起那杯子,好不容易移到身前,手上一顫,連杯子也落到地上,摔成碎片。
那澄澈如水的雙目注視下,程淨晝只覺得臉上幾乎血液盡沸,再也抬不起頭來。他原是想鎮定心神,誰知道反而大大的丟了臉。要是那女子遲些一步,只怕他已經彷彿野獸一般撲上去,此時走了倒也好。他蹲下去要收拾地上的碎瓷,門外那人已經快步走進,攔住他道:“程公子何必如此?”
程淨晝聞言不由得渾身微微一震,急急說道:“你出去,快些出去!”屈恬鴻看著他半晌,將地上碎瓷收拾乾淨,沉吟片刻,說道:“你若是願意,我即刻為你去挑一個好女子。”
程淨晝幾乎快渾身發抖,眼淚從眼睛裡流出來:“我不要什麼好女子,你快給我出去!”他永遠不會忘記這個女子輕蔑鄙薄的神態,也永遠不會忘記這個男子近乎憐憫的樣子。或許,他已經沒有以後,就要死在這裡了。
屈恬鴻緩緩說道:“程公子,只要有一個女子,就能解了你今日之苦,你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態?”程淨晝怒道:“不要你管,你給我出去!”要是他不出去,也不知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既然昨日之事能在稀裡糊塗之下發生,今日也未必不會。
屈恬鴻沉吟道:“程淨晝,你是在騙我的麼?”程淨晝一聽,幾乎氣得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