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溺水的孩童死死抱住的最後一根浮木。忽然,一滴,兩滴,滾熱的水滴落手背,也隨之灼燙了他的心。
從來天家無親情,可蒼生無辜,又何苦把他逼得無路可走。皇甫燁,你果然心狠如斯?
元夢華只偷偷恨得牙癢癢,弄巧不成反成拙,這小子虧吃多了也越發不好對付了。不過暗恨之餘還生出多幾分感嘆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皇甫樺一番話中是有幾分做作幾分誇張,可也都是實情,莫說是人間帝王家,便是自己……不也是如此過來的麼。
“緹雅,他也不容易,我,我,算了……”
那人竟拂袖而去了?
目不能視的緹雅看不到伏在他懷中哭泣個夠的皇甫樺也一臉訝異地目送另一位主角離去的背影。多稀奇,兩人向來是不爭到面紅耳赤,吵到天昏地暗,鬥到你死我活是不會罷休的,小小的一個哀兵之計就能有這般了不得的效果,讓奸滑老練的元夢華率先退出?皇甫小王爺自認沒那麼煽情的效果,除非……另有隱情。
真是的,多管閒事幹什麼,好不容易佔個上風,當然要把便宜佔得徹底一點。那傢伙是情敵不是,管他的死活做什麼!
把自己不小心冒出頭的心軟毫不留情地鄙視個透,皇甫小王爺繼續義無反顧地投身入“博取同情”的戰役之中。一個有心無力,一個有力無心,也就沒人留心到“藏淚居”長廊盡處黯然離去的身影深藏著的幾點蕭瑟和……悲哀。
正是天底下過於狗血的巧合情節,才讓他決定讓出這一城的吧。
皇甫樺,今日,先放過你了。
仰天扯出朵苦澀的笑,悄然滑落的晶瑩沒入了嘴邊勾起的痛苦弧度中——鹹中,帶澀,他,竟然還會流淚。
呵,呵,哈哈哈哈……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養病中的緹雅精神遠不如從前,在院子裡頭坐不了多久就倍感疲倦,被皇甫樺扶著回房小睡去了,爭風吃醋的兩人自然暫時休戰。不過說到休戰,今日似乎略佔上風的元夢華最後竟一副失魂落魄的狼狽模樣離開,自己有說什麼刺激到他的神經了麼?猶孩子心性的皇甫王爺好奇心起,反正閒來無事,正好弄個明白。
興沖沖跑去客院尋找元夢華,剛進得門倒被嚇了一跳,姓元的一副狂士之氣,慵懶得倚靠在庭園迴廊的廊柱上,解了腰帶的文士衫伴著風隨興舞動,執酒壺的手臂撐著雕花的圍欄,倒是好一幅舒懶狂慢的飲酒圖。午後日光微醺,照得那人眯了一雙桃花兒眼,好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若不是走近了一看,那人笑中有澀,眼底含愁,皇甫樺倒要好好嘲笑他一番。
說來也是,這麼些日子來只與姓元的插科打諢爭寵奪愛,一見面就紅了眼赤了臉,哪有機會靜靜打量下元夢華其人其貌。現下看來雖談不上如何出色,品起來倒也有三分真味兒。
“元……夢華……”
才走近了幾步,還沒想著驚動那人再細細看看,那人倒先一步警覺起來,一晃眼見是他來了,立時換上副不正經的樣子,哪還有方才憂愁悲傷的味道,更像是皇甫樺看錯了眼。
好重的心思,好深的城府。
“小王爺。”
除卻在緹雅面前,元夢華自認到底虛長了“幾”歲,不會跟皇甫樺多計較。何況這小王爺從來囂張跋扈慣了,從小被人寵到大,還不是要什麼有什麼應有盡有,直到碰上了自己處處與他對著幹,十件事裡倒有九件不順心的,連在緹雅面強裝大人都裝得每每被自己戳穿,恨得牙癢癢,怕是早就記恨上了。罷了罷了,若是與緹雅無關,讓著他點也無妨。
兩人都各自有心退了一步,換上了笑臉相迎,客套話尤其多了些。你來我往地聊了幾句,都覺得沒什麼意思了。
皇甫樺耷拉著腦袋拈起瓷盆裡的魚食,撒了出去。池塘裡的錦鯉爭先恐後地游過來,撲通撲通往外躍,迫不及待地搶食吃。撒了幾把,覺得沒勁極了,心裡頭總惦記著先前的事,乾脆放下碗,抬起頭來直勾勾瞅著元夢華,思量著趁此機會一次性把話挑明瞭說清了吧。
“元先生。我知道,雅和你,還有陪著雅一起來的那些個人,都不是簡單的人。”
元夢華一怔,確實想不到這小王爺憋了那麼許久,還是忍不住把層薄薄的紗給揭開了。他隨即釋然一笑,徹底驅散了先前籠罩在心裡的些許不快。既然小王爺選擇把事情說開了,反倒好辦了。
“不錯,我們都不是普通人。說得重點兒,我們根本都不是人。”
“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