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照闌。 。。。
【照闌】
洛昭瀾一早便知這季府的宴赴不得。他已知道季行遠與季歸寧的關係,更清楚的記得季歸寧是誰,只是不知自己為何要去。
尋常酒宴推觥把盞,遇見的人,問著的話,皆無不妥。
偏偏當日歸家便害起了病,胸口隱隱悶痛,不得醫不得解。
沒幾日竟鬧的不得不請休在家將養,人離其位便不思其政。入朝這些年頭一回有了空閒,回首自審來路,那時那年如何及第,聖上招見,臚唱大典,吃簪花酒,御街誇官,從未的光鮮榮耀。
行至當時境地,一路而來何而來已然不知,他想過是為揚眉吐氣,想過是願寥慰先靈,甚至不時也會想到途中偶遇的那個少年,想起那份清冷超然與毫不留戀,那副心無掛礙的俏皮神情總能勾起絲絲的痛。
但這些情緒總是虛蕪飄渺的,實實在在的便都是俗事,按例分發,入翰林院授職編修,亦算樞密清要,進士們巴望難得的差使,伸長了頸子往後看,便是內閣學士、大學士,沒準可宣麻拜相,至不濟也混個外任學政,人心向往的要缺。
他這一路走的太順暢,順暢到無暇前思後盼,順暢到未及思量因緣,待被聖上親點了婚事才恍然大悟時,已在廟堂耳濡目染朱赤墨黑地浸染了個透,王候將相,未近身時大可做清高姿態,觸手可及時,任誰也莫要說絕不動心。
皆是凡夫俗子,便是心性溫良厚道,可何處去尋那點可為俗事低頭的些許傲骨呢。
時日盡待,舊情可憶不可追。
聽竹歸家不久,虛懷遊訪,按例給他聽診問脈,察顏觀色後沉默良久隻字不發。隨後家宴上只道一句,要將其帶回山中。
季歸寧當下白了面色,聽竹卻無甚至反映,只一臉疲態分明,席未散便告退,差人置水沐浴說是要早睡。
掌燈時分,有人潛行偏院,只見門窗皆未閂,儼然在候。
房內一池水涼,語言亦冷。
聽竹似凝住在水中一般,字字句句音色低沉,像是小聲的道與自己聽,“姐夫,我知道的,你並不是壞人,不會想為此逾牆鑽隙事…”
他對他亦然是好的,自小伴讀一起,如影隨行,偷懶時的功課,想抓的蛐蛐,想籮的雲雀,更甚至也曾捨命相救。
那時聽竹初及韶年,因著一句釣勝於魚便鬧著學人垂釣,正午犯困竟跌入池塘,他幼時便喜歡清靜,幸得季歸寧想著給他送些茶水點心去…
後又想來,皆是由水起的緣,自然轉瞬便散了,只餘了孽。
“你讓我走吧。”
水聲灒動,季歸寧入了定般動彈不得,任那兩條冰冷溼涼的手臂搭上自己乾燥淨潔的衣衫,低下視線見說著話的人,如孩童時候央糖吃的那個小娃娃,跪於面前,著面與膝上。
一口氣哽在喉間難以應聲,眼前盡是過往數年,粉嘟嘟的孩童怎地漸漸抽條作俊秀少年,浮光略影,匆匆。凝玉一般的臉龐,此刻不帶丁點溫熱,正盈盈的貼著手面。
家人商議,何須議。
經那冷水一凍隔日便感傷寒,一病月餘不起,離期一推再推。
季歸寧守在病床前,揉捏著手裡的皮囊骨肉,恨不得吞了他,化了他,不捨不忍不放。端水喂藥都只經他一人的手,還要時不時與他說些自己都聽不清的話,日子久了整個人都像陪著生了場大病。
聽竹昏睡中恍然看著著他瘦了一圈的臉,不盡迷糊的想,一定要快快走掉。清寂了太久,希圖的也薄。只是,那聲音越是溫柔,自己就越是喘不過氣。
像由一根絲線穿透著氣息,一個竭力掙扎透不過氣,一個苟且殘喘不願放手。
只到一日清晨,半夜守不住睡去的季歸寧醒來,從床上昏睡中的人手裡抽出把紙扇,展開了一看驚心頓悔:留人,即是要命。
那扇子上似著了梅花,點點印染的紅梅。
月暈而風,礎潤而雨。荊棘翻過,不見落木繁花。
洛昭瀾病症月餘後驟重,心口夜夜三更悸痛不已,已是舊疾,更無可醫無可解。
翻箱尋出紙扇子,不知是燭光昏黃,或是胸口痛不可擋,目之及,潔白扇面上隱然鋪就著血意,再細細看,又空無一物了。
23、始終。 。。。
【始終】
佛堂,
虛懷撫著少年青絲,目色悲憫,“與其它弟子不同,你並無慧根,佛緣僅是你有願相求,不剃髮,只取你一物焚之。”
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