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時至今日下旨誅滅天雅的時候,異樣的無奈和不祥的預感竟始終盤踞不去。
帝王的職責告訴他要斬草除根,不能留下隱患;身為男人的直覺卻一再阻攔他殺天雅,彷彿那樣做的話他會遺憾終生。
生與死皆在他一念之間,該是下決定的時候了!
罷了,就算後悔也是將來的事,總好過眼下繼續放縱他與燁兒再做出讓朝廷諸臣和天下百姓恥笑的事。
“朕一言九鼎,說過會允諾你一個要求便定會做到。”
皇甫英臣像全天下仁慈和藹的長者詢問晚輩想要什麼樣的生辰賀禮般用再溫柔可親不過的口氣垂詢著天雅。
“真的不用了。天雅想要的皇上給不了。天雅自是不做他想。若皇上隆恩浩蕩,便請為天雅帶一句話給太子殿下。”
“你說。”
“請皇上轉告太子:天長日久,情總有轉薄的一天。天雅是太子心上的人兒,卻絕不會是唯一的那個。天雅要走了,還請殿下善自珍重,將來必有匹配得上殿下的佳人出現。”
“天雅這話是說給朕聽的吧。”
他言之鑿鑿無非是為了消除自己心中的疑慮,不願燁的太子之位因此番變故而動搖。天雅,果如傳言所說一樣是個聰明絕頂的人,所謂的“帶話”於他那死心眼的皇兒能又多大作用,安撫的卻不是身為帝父的他?
“罷,朕允你。”人之將死還有什麼可計較的,就讓他也試著相信一次“情到濃處情轉薄”這樣的話吧。
“來人!”
門外守候已久的內侍魚貫而入,手上捧著早已準備好的白綾、毒酒和匕首是皇帝早已為天雅準備好的工具。
“朕說過不會將你押出午門處決,三件東西,你選一件吧。”
“謝皇上恩典。”
輕盈地拜倒、謝恩,如浮雲般地站起,從容地目送高高在上的帝王離殿而去。優雅慣了的少年直到臨死的前一刻都保持著那份罕見的優雅,一身乾淨的白衣似乎正為了今日可以乾脆地離開人世都不用麻煩他人來為他準備後事。
他並不知曉離去的皇甫英臣並沒走遠,深深凝視著削瘦的身影直到殿門完全閉合,道不出箇中滋味究竟是悵然還是其他的什麼的無措令帝王忍不住決定到久違的御花園走走,希望可以排解掉那股心頭的異樣煩悶。
第十四章
緩步踱出御書房,焦躁地邁著大步漫無目的地在御花園裡,時值菊花怒放,周圍自是一片燦爛芬芳。此情此景不禁勾起了塵封在帝王記憶中將近二十年的往事。也曾年少輕狂過,玩樂忘情於江湖的時候邂逅過一名絕世無雙的豔麗佳人。她號稱“江湖第一美人”,冷傲欺霜的神態宛如數九的冬梅,時而譏誚的笑卻似牡丹嬌豔。他為之傾倒,甘心拜倒在石榴裙下,與其他狂蜂浪蝶一起爭奪佳人的歸屬。
最終他贏得了一顆芳心,過了段神仙也羨慕的逍遙時光,女子時而幽雅、時而頑皮、時而冷淡、時而嬌俏的千般面容是他傾心不已的理由之一,更重要的是女子率性不羈的個性在將來分別時不會帶來太大的麻煩。
沒過多久,他不得不回京,不告而辭的離開方式徹底斬斷了他與女子之間所有的聯絡。正如女子不曉得他的身世背景一樣,他同樣不瞭解女子的來歷,斷了便是斷了,再沒了瓜葛。
奇怪,他怎會在此時想起了曾經的露水情緣?莫不是方才孑然一身無畏無懼的天雅令他想起了有著同樣絕決姿態的女子?
“呵呵,天理昭彰,因果輪迴,真是報應不爽啊!”
誰?什麼人竟敢在御苑之內大方厥詞!
本已煩躁不堪的帝王怎忍得住有人在面前放肆,何況來人乃擅闖大內宮禁已是死罪,如不是對自己的功夫有恃無恐又哪會如此猖狂。
“來……”
“人”字尚未出口就被他咽回了肚中,猛然鑽入皇甫英臣意識中的是一張嬌嬈冰冷如昔的面容,即使時隔多年都無法自腦海中抹去的臉。
“你是——雲兒!”
簡直不敢相信放大在面前如二十餘歲少婦般的美麗女子會是當年他在無意間結識的豆蔻佳人,近二十個春夏秋冬過去了,老天爺待她寬厚得出奇,不似他已顯得老態,正因如此,他得以乍見面就認出了這位特殊的故人。
“你倒仍是認得我。十九年前拋下我一聲不響地走了的負心人,終究讓我找到了你,本是想來跟你道謝的,現下看來你也不會接受,是我多此一舉了。”恐怕等一下你會哭都哭不出來才是。
道謝?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