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來痛斥他的負心薄倖嗎?何以言謝!心中充斥了疑惑卻無從開口詢問依舊美得令人屏息的佳人,那雙依然閃爍著清冷和聰慧的精光的翦水雙眸,不敢閒心叱吒了半生的帝王與昔日戀人重見時竟尷尬得不知該說些什麼,喃喃自語不住重複佳人的閨名。
“雲兒,雲兒,朕,我……”
“當年,你對不住我。”
“朕也是無可……”
“所以,今日你也遭到老天的報應了。”
牛頭不對馬嘴的對話居然談到了“報應”?不知所謂的“報應”所指為何的帝王疑惑地審視著美貌的女子,心頭不祥的陰霾越發重了。
“龍,你可知曉,就在前一刻你下令賜死的天雅,是我的兒子。”豔麗的女子如獲至寶的表情讓觀者不寒而傈,她一字一頓吐納清晰的字眼撞進了皇甫英臣錯愕、震驚的心房。她似乎還嫌說得不夠清楚,一邊笑得猖狂一邊道,“他——天雅,同時也是你——當今聖上的兒子!”
“雲兒,不要胡說!”
“哼!當年你離開的時候我已經懷了他,想在你回來找我的時候告訴你,誰又想‘龍公子’一去不復返,留給我的只有無限的恨和一個不該出生的孽種!十八年了,十八年來我多少次想弄死他,不擇手段地折磨他來填平我的怨恨,他卻像冥冥之中有人護佑般一次次活了下來。恐怕他自己都想不到他辛苦掙扎得到的性命卻要葬送在他親生父親手裡!皇甫英臣,你說這不是報應是什麼?”
瘋狂扭曲著的朱顏傳達著她報復成功的快感與十九年的恨得到終結的暢快。她成功地打擊到了虧負了她十九年的青春和眷戀的男人,用被他們一同丟棄掉的親生骨肉,徹底地斬斷了他們間最後的一絲牽繫。
顫抖地攫住她笑得瘋狂不住聳動的肩膀,帝王僅存的僥倖在對上那張笑得已找不到絲毫美麗的面孔後被撕成了片片碎。
天雅是他的骨肉,而他親口下旨賜死了天雅……
像被兜頭罩下一盆冰水,寒徹全身的感覺亦如被晴天霹靂劈得動彈不得。
年少輕狂時造下的因,事隔十九年,結出的苦果照樣得由他來品嚐嗎?
一時之間慌亂恐懼的情緒充斥了整顆心,高傲的皇帝心神不寧地做著最後的垂死掙扎,儘管心早已沉到了深不見底的千丈崖下,渴望得到良心上的寬恕的意念仍在支援著他往上爬。
“雲兒,天雅他既然是你和朕的孩子,何以既不像你,也不像……朕……”
“不像?怎會不像?”高傲的女子哪容得昔日的戀人,今日的仇人有半分機會得到救贖,她只會揮下懸了很久的斷頭刀,徹底切斷他那一絲僥倖,“小時候天雅長得何等漂亮,他有我的容貌,神態言語甚至些微小動作都與你一般無二。龍,我對你有多少愛也都變成了多少恨,有這麼個孩子在身邊整日地提醒我,我又怎會對你的所作所為有片刻的或忘?我在他右頰刺上了一條騰飛的龍,毀了他半邊完美無瑕的臉。你可知道下手時我心中的快感就有如在親手凌遲你一樣暢快淋漓,他那雙堅定的眼瞳、美麗的容貌、固執的性子,都不會再出現在我的面前,都被我親手摧毀了!呵呵,哈哈哈……”
“你……你怎麼狠得下心腸?”
“我當然狠得下!我會這麼做不都是你逼出來的?若不是你甩手而去,又哪會有江湖上人人聞之變色的‘血姬’,哪有殺人如麻的‘殺手’天雅,又哪有相戀的骨肉兄弟?皇甫英臣,沒有你作孽在先,哪有為惡在後的我。要怪也只能怪你當初的無情無意!”
鋪天蓋地的絕望湧上心頭,一剎那間帝王忽然覺得面前甚至顯得可怖的豔麗容顏已再不是被人予為“醇酒”的紅粉知己。她在經過時光的沉澱之後已化身為一劑毒藥,更可悲的是,是他一手製成的毒藥。
“為什麼,為什麼要讓他們相遇。雲兒,即便當年朕有對不住你的地方,也與他沒關係,你要復仇怎樣都可以衝著朕來,何苦害了無辜的他?”
“遲了,我早說過太遲了。天雅一命歸西,你我恩怨了結,說什麼都晚了。哼!兄弟相戀,天理不容,他還是死了乾淨些,省得活在世上還要飽手世俗唾罵,生不如死。”
不是她故意虛張聲勢,世人的心多是偏的,民間固然有不少人以豢養男寵小倌為樂,卻也從無人敢帶著登堂入室,更何況是天皇貴胄,骨肉同胞間做出這等事豈非天大的笑話!傳揚出去也只會招得天下萬民的恥笑!
天雅死便死了,乾乾淨淨的,自是省了活下來還要面對的麻煩。一拍兩散,再不相干之類的許諾,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