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一陣憐惜一陣好笑。
“你先到房裡休息去,我馬上就來。”我擔心他身體畢竟虛弱,大半天跟著我在房子裡晃來晃去,肯定吃不消。
最後,我只有儘快幹完手頭的清潔工作,然後陪他進房睡覺。果然他有些累了,上床沒多會兒,抱著我便睡著了。
為了配合他的休息作息時間,我也閉上眼睛讓自己入睡。
極淺的睡眠被耳邊的聲聲夢囈催醒。在聽清那囈語後,我的心再也不能繼續偽裝平靜下去。
“小奚……小奚,不要走……你們……為什麼要走……”
我將靠在肩上的頭摟過,吻上了那微微張合的唇。
對不起,我不知道,我的離開會對你造成這麼大的傷害,將你推到這種孤立無依的境地。是我再次掀起了你被時間塵封的創傷。可憐的盛,我真的不知道這樣回來的自己在你心裡,代表著的究竟真正的自己,還是隻是一個符號象徵而已?
告訴我好嗎?
你不去找我,而是寧願一個人獨自愁苦,真的只是為了驕傲嗎、還是連你自己都已不確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所以你才會這麼苦悶彷徨、自暴自棄?當初為了挽回我,你說你願意拋掉心裡的“小奚”,我阻止了你那樣說,因為我深知,你是不可能真正拋掉的,況且我也不希望你拋掉。
而今,我已明白。
你心中的小奚,一如我心中的你。
記錄著以往自己的所有快樂與悲傷、年少與夢想。
那些,用真誠無暇的生命壘成的記憶,又怎可遺忘!
我明白了。
可這種“明白”,又是怎樣一種艱辛的獲得!
如今的我,已不敢再回頭去細細探究。
(十四)
第二天,我打電話給公司,請求續假,只說朋友的狀況很不好,需要人照顧。沒多費力氣便又請了兩週假。在我的照顧下,盛樂面色漸漸也有了些紅暈,有時還會和我到樓下走走,和我去超市挑選東西。除了上廁所洗澡的時間,他幾乎從沒離過我的身邊。白天,他躺在床上休息時,我就坐在床邊看書,或者放點輕緩的音樂,晚上,我們一起在客廳看會兒電視後,考慮到他的身體,便早早進房休息。
盛樂依然要抱著我睡。每次他總是把我團團抱在懷中,安然睡去。隔著睡衣,我能感受到那緊貼著的平穩的跳動節拍。
聽著這樣的呼吸,我不想將來的安然入睡。
寧欣回來是在我來一週後。手上提了很多東西。都是些家居用品,好像還有衣物之類的生活必需品。
她推門進來的時候盛樂正在熟睡中,而我正坐在床頭看書。
我輕輕地關上門,和她來到前廳。
寧欣見到我,沒有想象中的憤怒或是激動,看著我,一臉冷靜。
“你怎麼會到這兒來?”
“是小平告訴我的。”
美麗的唇線漸泛起一抹優雅的冷笑:“你還來這裡做什麼,難道還想和他從頭再來?”
“……我只是擔心他,來看看而已。”
“當初你拋下他,現在又自己回來,”她放下袋子,坐在沙發上,拿了根菸,輕吐著菸圈,忽而一笑,“不過,就算你回來也是沒用的了。”
就在我思索這句話的當口,她眼神很用力地看著我:“你知不知道,以前的盛樂已經死了,被你和那個小奚殺死了。現在躺在床上的這個人,是屬於我的一個人的盛樂。”
對於這句話,我不知該如何回答。只是靜靜地望著眼前這個美麗的女人,覺得她理所當然的語氣像一個宣佈自己領地所有權的女王。
“你心裡一定不以為然吧,可你知不知道?”她忽然捋起衣袖,細嫩白皙的手臂上,橫豎陳列著縱橫交錯的深刻細長傷痕,似乎是手指抓痕、齒痕。
“你知道那時的盛樂是什麼樣子嗎?雙手雙腳都被鐵環銬住,酒癮發作時,只能躺在床上哀嚎,受不了了便用發狂地用頭撞床,我抱住他,他就用哀求的眼神看著我,求我給他酒喝,不過我給他的不是酒,而是我自己的手……”
我眼前彷彿已只剩下那些傷痕,還有在我眼前滴下的那些越來越急的淚水。
“要是再讓他喝上那麼一週,他會死的。”淚水斂去,寧欣又恢復了先前的冰冷模樣。
“現在他慢慢恢復了,你卻回來了。司希,難道你還不明白!以前那個屬於你的盛樂,已經不存在了。現在這個盛樂是完全屬於我的。請你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