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步隨雲從沒嫌棄過自己。他了解自己的志向、遺憾和悲哀,默默地用他的方式鼓勵、支援自己。安頓族人、為自己立威、幫助自己走上戰場,一點點給自己自信,一點點令自己脫胎換骨……
步隨雲的臉浮現眼前。
那英挺的眉。
那溫柔的眼。
那多情的笑容。
他怎敢忘記?怎敢忘記他的情?怎敢忘記他的好?
秋寧驀地用盡全身力量推開墨欽,翻身下床,一個踉蹌摔倒在地。
墨欽驚愕地爬起身,急忙去扶他。卻見他早已淚流滿面。
墨欽嚇了一跳,去擦他的淚水,“媚兒,你怎麼哭啦?”
秋寧拂開他的手,盈滿眼淚的紫眸裡射出兩道凜冽的銳光,猶如兩柄鋒利匕首扎進墨欽眼中。
墨欽渾身一凜。從未見過媚兒露出這般神色──充滿殺意和恨意!
他惶然地問道:“是不是朕做得不好?”
秋寧移開雙眸,一邊擦眼睛,一邊回答:“我不喜歡。”他的語調很平靜,不帶絲毫感情。剛才那個悲傷的、憤怒的媚兒消失了,又變回冷冰冰的木頭人。
自此以後,秋寧對墨欽的態度更冷淡了,連話都懶得開口說。至於床笫間,墨欽本來就不舉,再對上秋寧那張冷臉,搞得興致全無。
墨欽懷疑是自己不能讓秋寧盡興,於是讓無塵弄來春藥,逼著秋寧吃下去。秋寧抵不住藥性,理智盡喪,媚態百出。墨欽見他這幅摸樣,身體沒反應,心裡早熱血沸騰,狼似的撲上去。
秋寧媚眼如絲,整個人像藤蔓般攀纏住墨欽,嘴唇在墨欽臉上蹭來蹭去,嚶嚶輕喚:“隨雲……隨雲……”
墨欽先還沒聽懂,待聽清後,慾火霎時全消,籠上一臉怒色。
他揪住秋寧使勁搖晃,吼道:“你給朕看清楚了!朕是誰!”
秋寧迷濛地望著他,只會叫:“隨雲……”
墨欽抬手就想擱他耳光,手掌落下時生生轉了方向,一拳捶到床榻上。他推開意識不清的秋寧,跳下床,端起一盆淨手的水衝秋寧兜頭潑去。
秋寧被冷水淋溼全身,意識稍微回籠,懵懂地坐在床榻上,撲扇著眼眸,呆呆看著墨欽。
他這幅摸樣,更是給墨欽火上澆油。墨欽恨不得揍他一頓,又恨不得立時宰了步隨雲。
常貴聽到聲響,探頭進來,見墨欽半裸身體立在床邊生氣,床榻汪了一大灘水,秋寧溼淋淋地坐在水裡。
墨欽冷聲吩咐常貴道:“給他好好洗洗,看清楚他是誰的人!”說完胡亂裹了衣服,氣極敗壞地出了寢帳。
墨欽還來不及找秋寧算賬,趙戍狄就帶兵回援定州了。
南邊局勢未穩,他留下大半軍隊防衛,自己悄悄帶領一萬五千精兵繞小路至墨軍後方,阻斷墨軍與西州的聯絡。雖然他不能給墨軍致命攻擊,但是斷了墨軍糧草,墨欽只得突圍回撤西州,而這時一直死守城池的洪驤軍突然出擊,給予墨軍重重一擊。
墨欽將秋寧揪上一輛戰車,在精銳保護下匆忙撤退。
定州城方向戰鼓雷動,馬蹄震天,旌旗遮天蔽日,一眼望去氣勢駭然。
墨欽問斥候道:“誰領兵?”
“回皇上,是行軍大總管步隨雲領兵,玄天賜任前鋒。”
墨欽湊到秋寧身邊,輕聲道:“是他領兵喔。想不想見他一面?”
秋寧仍然面無表情,只是在袖中緊握拳頭。
墨欽陰測測地一笑,道:“我們去會會他吧。”說話間,他把一隻小小的水晶盒子拋上拋去,狀似不經意地道:“哎呀,朕怎麼忘了這東西?要是把它毀了,姓步的就死了,這仗還打什麼……”
秋寧驀地回頭盯住他,冷冷道:“你騙我!你根本沒把解藥送過去!”
墨欽挑眉笑道:“這不是明擺著的麼?朕幹嘛要去救朕的敵人?”不等秋寧說話,墨欽冷下臉恨聲道:“你別想拿死來威脅朕,朕若救了他,死的或許就是朕!難道眼看你們雙飛雙宿嗎?”
“你想我做什麼?直說好了。”秋寧的聲音冰冷得滲人。
墨欽似笑非笑地拖長音調道:“朕要你……”
……
洪驤軍分成幾個方陣,中間一個呈楔形。玄天賜作為先鋒處於楔尖,他身後不遠處是主將步隨雲。
前方一字排列的墨軍忽然向兩側分開,一輛戰車在鐵甲兵的簇擁下停到陣前。
洪驤軍佇列中發出一陣小小的驚呼──戰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