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
朱宸濠猛然推開死死抱緊自己的人。
只有彼此的喘息聲。
“小皇叔一定要小心!”
朱厚照緊緊摳著身後龍騰浮雕,制止自己不顧一切追上抱緊他不再放手的衝動。
推門的身影一滯,微啟的門漏進曦暉,隔了光幕,朱厚照看著那人背影恍惚若幻。
“……你自己也要小心。”
熾白的光照進殿內,朱厚照眯了眼,遠遠眺望那修影最終消失在迴廊,不曾回望。
朱厚照迴轉身,拆開密信,長長的一串名單順勢滑開。
睫下暗影掩深色,攤開左首奏摺,提筆批朱。
國之碩鼠,奸佞邪臣,且待你們兩敗俱傷,朕定將你們一舉端下!
'正德二年五月戊寅,罷修邊垣,輸其費於京師。八月丙戊,作豹房。'
第14章 章十三
[正德二年十月甲申,逮各邊巡撫督御史及管糧郎中下獄。丙戊,南京戶部尚書楊廷和為文淵閣大學士,預機務。]
寧王府.後書房
“主上,這是今次被逮捕的邊巡撫督御史名單,小皇帝這次動作,對安化王一黨打擊頗大。”王綸捋了捋鬍鬚,目中憂色甚然。
朱宸濠微微勾唇,執壺淺斟半杯瓊釀向王倫推去:“軍師且放寬心,安化王還不會因為這點小折損就貿然行動,且看這封密函。”
王綸展信而閱,原是劉瑾那閹狗所傳,心下不喜。
“劉瑾乃反覆無德之小人,奸詐陰毒,主上真要與他結盟?”
朱宸濠嘴角略略一撇,笑道:“劉瑾為人本王自然知道,然則在本王眼中,是否結盟卻不事關人品,而在於能力。一個黃毛小子都能看穿、利用他還渾然不自知,奸詐之功未見得深厚到哪裡。不過,總得有人做那引火之索,偶人之牽線……”
鼻中輕嗤一聲,微微勾唇。
那紫禁深宮之中的黃毛小子……這些時日,該是忙得焦頭爛額精疲力竭的吧。
“相信這只是個開始,看來皇帝雖是年幼,卻心機深沉,隱忍果決;需忍則忍,當斷立斷,今後會是個難纏的角色。那安化王勢力倒不可小覷,卻是個猶疑不決、視人不明的主,還不清楚待得這小皇帝羽翼漸豐,他還能有什麼機會。”
王綸微笑飲下面前佳釀,言辭中彷彿頗為憂心安化王,語氣上卻一派作壁上觀之歡欣。
“孫子有云:‘久則鈍兵挫銳,攻城則力屈。’安化王蓄謀已久,猶疑不決,已然過了最佳的時候。現如今士氣又挫,後續財路堪憂,卻又未至破釜沉舟之境,依照他一貫謹慎之風,此刻更是不敢貿然而動。殊不知‘一股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他手下將士早已疲乏不堪,麻木衰微,待被朱厚照步步緊逼不得不反之時,大勢已去。”
朱宸濠說罷,拿起桌上一卷錦軸把玩,王綸識得那是今晨小皇帝的暗衛送來之物,眸色一沉。
“主上當謹記最終的敵對是誰。”
朱宸濠抬起眼,凝視著眼前亦師亦友的軍師,一字一頓:“本王知道。”
朱厚照,我當然不會也不可能忘記,最終的敵對,是你。
展卷而覽,圖中殿閣機關精巧,神兵暗斧佈局詭密,更有隱秘暗道四通八達。微微勾唇低喃:豹房麼?呵,朱厚照,你就如此信任我,連最後的退路也要毫無保留麼?
朝堂之上,數月之內,風起雲湧。
先是皇帝臨時起意作豹房為別院行宮,突調修邊垣之款,不料竟牽引出大批虧空專款未曾修葺長城的官員,親安化王派大大折損。而一直與安化王私交甚密的劉瑾竟然是此次事件的最大受益者,不僅豹房交由其主持興建,徹查此次虧空事件也由其督理,風頭一時無兩。相比之下,本該眾所矚目的楊大學士(楊廷和)升遷入京預機務之事反而為人所淡。
事情到此卻彷彿只是個開端,月餘不到,開春祭天地之後,皇帝為神人託夢,警示官員憊懶,為政不勤;民間有德才者不舉,朝廷失德。於是皇帝親自主持政績考核,開科取士,朝堂之上,舊人撤,新人舉,氣象變換萬千。
未曾平靜數月,皇帝竟在御道之上拾得匿名文書告發官員陰事,昨日人上人,現今階下囚,錦衣衛獄一時人滿為患。
朱宸濠淡然坐觀這風雲變換,雲起雲散。那個孩子,果然已經長大了……
朱厚照,你,終於成為我唯一承認的對手了麼?
第15章 章十四
正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