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湘已經出了閔長清的房間,小如兒靠在他的懷裡,嘴裡糯糯喚他,“爹爹。”
閔湘柔聲說,“沒事的,打雷很快就會停下來,乖乖睡覺吧。”
夏長崢依然守在正房大門處,屋簷下的風燈在風中搖晃著,光線暗淡,又一個閃電,在一瞬間,如煙火明滅,照亮了整個庭院。
他看到容簡站在屋簷下,他要走下階梯了,雨水淋在他的身上。
閔湘一瞬間心像是被刀割般地疼,他的摯愛啊,以前願意為他生為他死的人,就要這樣離開了。
閔湘一時沒能邁開步子進臥室,帶著雨水的溼氣的風吹進來,他和小如兒都覺得冷。
夏長崢對著閔湘行了一禮,“公子,您進去吧,卑職會將您的燈滅了。我們離開了,您請保重。”
閔湘看他要拉上房門了,他控制不住說了一句,“下雨了,帶把傘吧。”
夏長崢動作頓了頓,閔湘進了隔壁房間,小如兒靠在他懷裡,他讓小如兒拿起裡面掛在牆上的那把油紙傘,又走到門口,說,“帶把傘吧。”
小如兒乖乖將傘給夏長崢。
夏長崢眼神幽深,他其實有聽說過很多年前齊王和吳家的么子走得非常近。
在容簡的這些親衛中,大約只有他因為知道的情報比較多,所以猜出來了,閔湘應該是當年的那個吳家么子。
這些年來,夏長崢作為容簡的貼身近衛,自然知道王爺心裡有人,而且知道他因為這個人從來就沒有真正開心過。
夏長崢接過傘,對著閔湘又行了一禮,說,“公子,告辭了。”
他將門拉了過去,閔湘從門縫裡看到容簡站在那裡沒有回頭。
門被拉死了,閔湘落了門閂,根本聽不到外面所有人離開的腳步聲,只聽到雨水從天上落下來,落下來,嘩啦啦啦地響著。
夏長崢他們離開了,阿順被解了穴道,讓他注意關好院門,一行人,容簡上了馬車,親衛們都騎著馬,在雨中疾馳離開。
阿順嚇得不行,覺得這一行人就像是夜裡的幽靈一般。
閔湘抱著小如兒上床睡覺了,小如兒因為雷聲睡不著,閔湘哪裡又睡得著呢,房間裡只有被撥得暗下來的燭燈的光,小如兒蜷縮在閔湘的懷裡,弱弱地說,“爹爹,姜叔叔走了嗎,在下雨,他們走了……”
閔湘摸摸他的臉頰,“嗯,走了。”
小如兒輕聲道,“爹爹,你傷心嗎?”
閔湘怔了一下,只從鼻子裡發出一點聲音,“嗯。”
小如兒也摸摸他爹爹的臉頰,說,“爹爹不要傷心,我心疼你。”
閔湘被他逗得笑了笑,眼眶裡又有淚光閃現,“我知道,小如兒最心疼爹爹。”
小如兒抱住閔湘的胳膊,外面又響起了轟隆隆的雷聲,小如兒顫著身子躲在閔湘的懷裡。
閔湘一夜無眠,這一場春雨,在早晨時在已經沒有了電閃雷鳴,只剩下淅淅瀝瀝的小雨。
開啟大門,外面天氣並不太陰沉,雨並沒有停,春雨潤如油,天地之間都溼漉漉的。
院子裡的樹木也都被滋潤得生機蓬勃。
這是春天,一切都會變好的春天。
早飯時,飯桌上非常沉默,飯後閔湘才問閔長清,“下午要去教琴嗎?”
閔長清點點頭,“嗯,要去。”
閔湘說,“多穿件衣裳,拿那把大一點的傘。琴要我幫你抱過去嗎?”
閔長清道,“不用,我自己背過去。”
顧大娘對於昨晚齊王拜訪的事情,是戰戰兢兢,從早上看到閔湘她就欲言又止,之後閔湘讓小如兒練字的時候,就找到顧大娘說道,“沒事了,他已經走了。”
算是安她的心。
但是顧大娘並沒有因為他這句話放下憂慮,就如閔長清一般,只是不再問了。
閔湘想出門去走走,他心裡悶得難受,他其實也沒有辦法忘掉容簡的,這輩子恐怕都沒法忘記,不過,他能忍著,從此和容簡再不相見,斷情天涯。
閔湘問顧大娘有什麼需要的沒有,他要去打壺酒回來。
顧大娘欲言又止,想讓他不要喝酒,喝酒對身體不好,但是看著閔湘似乎無事人一樣的臉,就知道他的心裡,恐怕比誰都不好說,便說,“沒有飴糖了,公子從糖店門口過,就買些飴糖,給小如兒做芝麻糊,不甜他不吃。”
閔湘點點頭,換了高齒木屐,撐了一把他自己畫的白地梅花油紙傘,就慢慢踱進了雨裡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