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的追殺者們發現,他們開始變得容易捕捉到七絃公子的行跡。
甚至有好幾次,他們差點摸到了七絃公子衣角。
最初的時候他們以為,雖說那人成名時就是出了名的行蹤飄忽,但在如此大批人馬日以繼夜的追蹤下不眠不休地逃亡;終究是會疲倦的。
而再高的高手;一旦疲倦;就容易露出破綻。
的確,剛開始的時候,所有人都是這麼以為的。
但很快,就有敏銳的人發現了不對勁;各種真真假假的訊息從武林上下任何一個有人的地方傳來,無論東南西北,幾乎都有人發現了七絃公子的行跡。
一夜之間,江湖裡彷彿平添了無數“七絃公子”,東一個西一個,令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誰也不知道究竟哪個是真哪個是假,追殺行動遭受前所未有的困擾。
黑暗中,忽然傳來“啪”的一聲輕響,修長的兩根手指執一枚黑玉棋子,優雅地敲在棋盤上。
“當真料想不到,這種時候還有人敢幫七絃。”略顯冷淡微帶笑意的男聲在陰影中響起,“倒是小覷了他。”
從出聲之人的對面,緩緩伸出另一隻手,將指尖白玉棋子慢吞吞放在棋盤上,才冷笑起來,“你錯了,這種手筆,應是客棧那位做出來的。七絃?”
這人的音調微微上揚,彷彿帶著一種微妙的既惋惜又輕蔑的情緒,評論道:“實則江湖之中受七絃恩惠者頗多,可以七絃那獨狼一般淡薄孤高的性子,可經營不起好人緣。”
“您說的是。”又一枚黑玉棋子落在棋盤,截斷了白子那一片本可以做活的大龍,下手毫不留情,語氣卻是尊敬的,“此前您一直放任七絃出風頭,也是明白他只是個獨行客,與我們無礙。不過他既不識趣,要除也是小事。”
“昏聵!”那人聽了恭維卻忽然怒了起來,語調帶了明顯的斥責,伸手拍了一枚白子在棋盤上,直把白子之前做的精細功夫全都封死。
“七絃一人縱掀起滔天風浪亦有限,可與那開客棧的一起,可抵過這江湖上一眾蠢材,此刻你我失算,豈不正是輕視的緣故?還有那柳家活下來的小子,想不到……做事這般不經心……”
“我輸了。”被訓斥的人倒依然不慌不忙,只棄了子認輸,然後才說:“受教。不過那七絃不過一枚棄子,我已分析出那些‘七絃’們的行蹤,雖看似凌亂,實則有序,那人想必是想暗度陳倉,往大漠轉移,無論如何,都遂了我們的願。”
“唔。七絃輸就輸在自以為是個人物,以為他是我們所有謀劃的中心,才有此誤判。你記著,在成為真正的人上人之前,別把自己看得太高!”
“明白。”
這一場黑暗裡的詭異對話不傳六耳,唯有天知地知對話雙方知曉,而此刻,被他們稱為“太把自己當個人物”溫家兩兄弟卻正在前往武當的路上。
大搖大擺地。
“黃老伯,多謝您了。”溫念遠掀開馬車簾子,將盛滿了水的竹筒遞到趕車的老頭跟前。
所有以為七絃早如驚弓之鳥只敢在暗夜行路專撿那偏僻小道走的人們恐怕誰也想不到,這兩人還敢這麼光天化日優哉遊哉地坐著馬車走在官道上。
“哎,沒事兒,兩位爺坐穩嘍!”老頭兒接過竹筒,仰脖子灌了一半,繼續精神奕奕地扯著韁繩。
溫念遠縮回頭去,看著端坐在車子裡的七絃,他微闔著眼,彷彿正在閉目養神。
自從他們倆計議殺回武當開始,這個男人一直就是這幅不怎麼言語的懶懶的模樣。
當時,對於如何引開追兵的注意力,七絃提出他和溫念遠兵分兩路,而很顯然,溫念遠是絕不肯再讓七絃消失在他視線之外的。
很少被這個人反駁的七絃當時臉上微現訝色,而更令他驚訝的事,溫念遠真的給出了新的計劃。
“哥,你一直都很聰明。”七絃記得當時溫念遠那個男人那麼鄭重地說,“但你所有的計劃,幾乎都是自己去當執行者。”
“你覺得我自視太高,不信任別人?”他問溫念遠,目光中沒有一絲暖意。
溫念遠卻搖頭,“我知道,你是害怕連累別人,你的溫柔,我和你救過的那些人,都懂。何必總想一個人挑起最重的擔子,哥哥,江湖,從來都不是一個人的戰場。”
那番話後,一向辯才無礙的七絃公子,竟然覺得無言。
前面的路大概有點不太平順,馬車顛簸了兩下,七絃緩緩睜開眼睛,耳邊彷彿還環繞著那天溫念遠的話。
無論是江湖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