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咧咧的、沉穩有節奏的、輕快的……
還有衣袂飄拂的曖昧迴音,兵刃隱約的輕響,刀槍劍戟、戈矛鞭盾、種種不一。
有一大群人,正在從各個方向向這邊行來,慢慢地把他們這間小小的客棧連同那片設了陣法的林子圍在其中。
“公子!”青桐掙開寧修茂的鉗制,望向七絃。
七絃點點頭,“去看看,自己小心。”
屋中青影一閃,人已不見蹤影,望見寧修茂眼神深處的一抹憂色,七絃輕聲道:“以青桐的輕功,即便打不過人家,自保脫身不是問題。”
他說的是事實,以渡江鬼步之能耐,端的是保命利器。
寧修茂卻並不贊同,“江湖之大,高手眾多,他一日未遇對手,不代表終身都可無憂。”他看了看七絃,又看了看溫念遠,語氣中難得帶了一絲惆悵,“以當年寧瀾柳家之盛,家中子弟人人都習練渡江鬼步,不也一夜之間,不留一個活口?”
這是壓在所有人心頭沉沉的烏雲。
以青桐渡江鬼步如今的造詣,都已經難逢敵手,那麼又是什麼樣可怕的兇手,能將柳家一夜滅門,那麼快那麼詭譎的輕身功夫,竟然一個都沒逃出去?
不,好歹還有一個青桐活下來了。
但,他活下來,真的是因為幸運嗎?
至少此刻,沒有人知道答案。
三人一時都陷入沉默,七絃身陷流言蜚語,柳家案迷霧重重,臨時的結盟各自算計提防,而外面,還有不知因何而來的大批人馬。
他們如今,就像搖搖欲墜的危樓。
青桐很快回來了,他的臉色異常難看,唇色蒼白,微微在顫抖。
但他不用說話,七絃和溫念遠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因為此刻外面已經有人運起內力,將聲音遠遠地穿過樹林洪鐘般傳來,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每個人心上。
“魔頭七絃,為騙取渡江鬼步秘籍,屠殺柳家滿門,幸有柳家遺孤重現江湖,如今在此,人證物證俱在,其罪當誅!”
柳家遺孤……溫念遠看向青桐,那群人忽然拿青桐作伐子?可怎麼想都不太對……
青桐深吸了一口氣,搖了搖頭。
幾人面色一沉,柳家遺孤指的不是青桐?人證物證俱在……
那麼多人這麼氣勢洶洶而來包圍了客棧,若沒點真憑實據不可能紅口白牙就咒人魔頭,看來,江湖上又出了什麼有趣的人物。
青桐終於開口了,他彷彿有些不敢相信,有些躊躇地啞聲道:“有個人,也會渡江鬼步……他說,殺我柳家滿門的兇手,是……公子。”
作者有話要說:艱難地跟大姨媽做了兩天鬥爭,_(:з」∠)_終於敗了,說多了都是淚(┳_┳)。。。
第66章 此心蝕骨
……………
“你見到他們說的那個人了?”七絃點點頭;並不露一絲訝色,只若有所思地問道。
青桐搖搖頭,捏緊了拳;“公子;他們汙衊你!”
七絃忽笑,眼風從屋中諸人身上若有似無地掃過,最後落在青桐臉上,“你就一點都不懷疑我?”
若說空口無憑;如今忽然又有渡江鬼步的傳人現世,口口聲聲說是七絃屠殺柳家滿門;三人成虎;更何況有理有據;就算聽的人有些動搖,那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少年卻仍然堅定,用那樣鏽啞的聲音,漠然道:“太巧了。”
是的,太巧了,一樁一樁,一件一件,都太巧了。
七絃剛在溫家那場風雲之中讓青桐和渡江鬼步在人前略現一眼,如今他剛離開錢塘,不利於七絃的流言就已經如此迅速地傳開。
柳家案早不提起晚不提起,在這種時候重起波瀾,寧修茂突然出現,甚至一夜之間,江湖上絕跡了那麼多年的柳家後人如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
東一個西一個,簡直讓人懷疑什麼神秘莫測的渡江鬼步,原來不過是滿大街都是的便宜玩意兒。
只不過這一連串事端來得突然而緊密,從表面上看也很符合邏輯,很容易牽著人的鼻子走,讓人看不出簡單迷霧之後的硬傷。
青桐跟了他那麼多年,好在沒被這麼拙劣的陷阱俘獲,一眼看出了其中不合常理之處,並沒有因為一個可能是他親人的人的出現而失去理智。
七絃不由得深深欣慰,當年那個遭逢大變之後只敢把自己封閉在自己畫成的地牢裡不言不語不聽不看的小孩,終於長成了一個敢於直面心中最脆弱的地方的勇敢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