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身冒出涔涔冷汗,活了這麼多年才發現自己這擱在脖子上的腦袋原來一點都不牢。
此時陳洪威顯然也明白七絃公子身邊那個男人明顯不是什麼隨從小僮了,想到自己將人看成僕人的無心之舉,頓時心跳加速。
“對不住對不住,大俠您看我就一粗人,只會看賬簿子,來來,席上請席上請。”
溫念遠倒並不以為意,直到七絃把青桐叫出來他才明白剛才別人是把他當什麼了,只是他冷著一張臉,讓陳家人只覺得寒氣撲面,還以為惹了人不快。
見陳洪威已經開始語無倫次,七絃不得不出聲提醒,“陳老闆,現在若要開席飲宴,只怕大公子就真的性命有虞了。”
“對對,大俠說的對。”陳洪威一拍腦門,“那該如何是好?”
被諒在一邊的小胖子看看自家爹爹,又看看遮著臉的漂亮哥哥,很多事情他還不懂,但他聽懂了一件事,他爹爹希望這位漂亮哥哥把他不見了的哥哥找回來。
“漂亮哥哥,你能把我哥哥找回來的,對不對?”
自從發現杵在那兒冷冰冰的溫念遠後,陳英瑞已經不敢直接去蹭七絃的衣角了,只好一小步一小步地往目標挪去,以為自己的小動作不會被發現。
溫念遠看了看那小孩,心裡有點不是滋味。
大部分人——花痴女俠們除外——在看到他和戴著面具的七絃時都會覺得溫念遠比較容易親近,而不敢接近七絃。
這小東西怎麼就反個個兒,沒被那面具嚇哭,倒對溫念遠避之不及跟見了鬼似的。
其實一個小鬼怕不怕他溫念遠完全不在意,但這小鬼同時還老去蹭七絃他就覺得鬱悶了。
每每看到七絃站在人群之外孤獨寂寥的身影時他恨不得把人一個個扔到七絃身邊去給他製造點熱鬧氣氛,可現在真有人願意接近七絃了,他又沒來由地不舒坦。
七絃並沒有注意到身邊的男人正在轉些什麼花花腸子,低頭看著小步小步挪著的陳英瑞,彎彎嘴角,“也許吧。”
崔有德見機抱起了小少爺,陳洪威引著七絃和溫念遠往正堂坐定了,先把陳家大公子陳英祥失蹤的始末詳詳細細說了一遍,按七絃的要求,儘量什麼細節都不放過。
管家本想把少爺抱回陳夫人那兒去,奈何人家怎麼都不依,又是主子,最後只好往七絃旁邊的座上安置了,自己下去吩咐茶點。
“英祥已經三天不見人影了。”陳洪威滿面鬱色,訴苦道。
溫念遠心中一動,三天,就是說七絃還沒來時那姓陳的就已經不見了。
他不由自主地抬頭望了七絃一眼。
對方卻並不回望他,坐姿絲毫不變,一手支頤,目光在正堂一一掃過。
堂中桌椅乍看上去似木非木似玉非玉,觸手溫潤,涼意沁人心脾卻不帶一絲寒氣,每一張恐怕都不下萬金之數。
而腳下鋪著的地毯更是整張整張罕見的銀狐狐皮,銀狐難得,王侯貴族得了也是拿來做衣物,陳家卻拿來鋪地,可見豪奢。
更不用提屋中擺設掛飾,雖然於擺放品位上來說實是惡俗,價值卻不可估量。
看來陳家生意依然興隆富貴鼎盛,沒有外強中乾的問題,家資方面絕對令人歆羨。
他微微垂下眼睫,目光落在陳家端上來的茶上,茶湯瑩碧,茶香更是沁人心脾,幽而不衝,濃淡適宜,也是頂尖的好茶。
更難得是煮得也好,沒有糟蹋了茶葉。
看來陳家也不是沒有風雅的人物。
“陳大公子既已失蹤了三天,何以今天才鬧得滿城風雨?”七絃端著茶盅,卻始終沒有喝,抬頭望著陳洪威。
陳老闆一臉悔色,“英祥年歲比瑞兒大了不少,近些年已經開始幫我打理生意,一忙上來,宿在外面也是有的,一兩天不回來,我們都習慣了。”
“這回前兩天我只當他在鋪子裡沒回來,這孽障——”他一指陳英瑞,陳英瑞默默地縮了縮,“這孽障又偷常跑出去玩,等我發現英祥不見蹤影,哪間店鋪裡都找不到的時候,就——”
他緊張地看著七絃,七絃垂著眼眸,像是在沉思。
他發現陳家能提供的細節實在是太少了,陳英祥是在外面不見的,蛛絲馬跡就更不好找——甚至,是不是真失蹤都有待商榷。
說不定陳英祥只是流連在哪個溫柔鄉里忘記回來。
當然這只是調侃,可能性幾乎沒有,畢竟再眷戀紅粉煙花地,有關他失蹤的事既已鬧得滿城風雨,若行動自由,怎麼也該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