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便乘騎立於天子面前。
「叔父好生厲害!」成王剛剛讚道,突又臉露不快,「叔父怎么還在誦兒面前自稱臣下?」
姬旦輕輕地一笑,並不作答。
如今百宮皆在,他自是不能如同私下裡一般稱呼姬誦。
所幸姬誦再無後話,只跳下馬,喜孜孜地拉著姬旦向城中走去,讓一邊隱匿的姬發暗自叫罵。他原想快些讓姬旦回府休歇,但如今見這情勢,只怕難以如願。
果然,王夜半時分姬旦才滿瞼倦容而歸。
「那小於怎么還是如此不更事?」姬發將姬旦擁人懷中,忍不住再次埋怨了一句。
「那也是你生下的好兒子,你莫要再怪。」姬旦搖頭表示他不甚介意。
「他又並非只有你這一位叔父!」姬發聽了仍是憤憤不平,「若想要人陪伴,不如早早給他尋門親事罷了。」
「你這做父親的就如此關懷自己兒子?」姬旦笑道,突然臉色稍淡,「剛才慶宴之中,我向誦兒建議將國都遷至成周,然後請他在新都正式那日以天子身分冊封天下諸侯,而我便可放心趁機將政權交還於他。但是誦兒卻避而不答。」
姬發拍拍姬旦後背,他知姬旦選這一時機亦是對姬誦最好,而遷都之諫更為合理。
東都成周久積王者之氣,物產豐庶,加之姬旦近來年所制禮樂亦成,這雙管齊下之舉對姬誦甚是大好。
但姬誦此刻卻似不願,如何不讓姬旦憂心。
「小兔崽子不識好歹,如若是我,早給他一頓好打。。。。。。」
姬發說到半句怱又撐不住笑起來,就算此刻姬誦站在他面前,他也不會伸手痛揍他的孩子。
畢竟對於姬誦,姬發仍感愧疚萬分,但他的心已滿滿地給了姬旦,也只能不作他想。
只是見到姬誦任性,心中難免焦急。
「你別動怒,待我明日進宮勸他便是。」姬旦見姬發仍是當年那性情,在心底也暗自好笑。
於此相擁一晚消卻疲累,姬旦再度進宮之時已是第二日下午。
姬誦早令人在外相候,下旨若是姬旦來見,不用通傳,即刻帶人便是。
而姬旦進入姬誦書房時,發現桌面上擺著一隻小小青玉瓷盆,盆口處還用一卷攤開的薄薄竹簡相蓋。
他見得姬誦見到他時,神色雖然歡喜卻微有不安之色,頓時心中一動,幾步上前掀起竹簡。
姬誦不及阻止,止不住低低地驚叫一聲,兩隻肥大的黑色蟋蟀隨著被拋開的竹簡躍起,幾下就跳得不見。
「成王,這是什么?」姬旦沉下臉來,直盯著姬誦好似尷尬的臉龐質問。
「叔父,侄兒不過打發一下閒暇時日罷了。」
姬誦嚅嚅而言,說話間拿眼偷偷觀察姬旦臉色,似見叔父並未怪罪之意,才又輕快地開口言道:「何況如今天下太平,誦兒不過稍事玩樂,叔父亦不必太過在意吧?」
姬旦看著姬誦這般淡淡神色,竟是毫不將堆放書案兩旁的奏章放在心上,袖中還露出一截綠色草根,這般失儀,哪裡有半分頤指天下的氣勢?
跟著想到姬發先前與他這幾年來東征西奪,姬誦卻如此不惜父輩們打下的江山,這心裡氣苦,神色越是嚴厲。
姬誦卻不捉鬥蟲之事,只嬉笑著來到姬旦面前,開口說道:「誦兒正等著叔父前來商討諸將封賞之事。。。。。。」
姬旦直視姬誦,看著少年天真鬆懈的神色,禁不住失望。
姬誦雖表面滿不在乎,實則仔細瞧著姬旦面容,但見叔父如此神態,他的眼中反而露出稍許欣慰。
「成五若親掌執政,定要懂得勤勞辛苦的好處,不能一味貪圖享受,如此愛護百姓,勵精圖治,才能長久享有王道天命。」姬旦卻在這時深深地盯著姬誦一氣閉目說完,然後對姬誦奉出手中早刻好的簡書。
「此篇《無逸》是臣寫來獻於成王,希望大王遷都後親自處理政事之時須謹慎仔細,更要禮賢下七,多多關心民間疾苦;同時懇請大王多施恩澤於百姓,以治理好我大周。」
「叔父之意,可是歸政於我,而永不再插手朝政之事?」
姬誦原本不甚在意,但聽姬旦話到此處不禁焦急起來,「誦兒少不更事,若有過失叔父但責就是,懇請叔父萬不可舍誦兒離去。」
〃今天子成人理當親自執政,否則百官猜測,民心散落,對我周室大為不利。」姬旦搖頭,「臣終是不能在成王身邊,一直代為插事朝政要務。」
「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