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說著,就自己進屋了。
郭管家不解,想了很久,看見鍾簷臉上的兔子眼,忽然明白了。
他看著鍾簷越發消瘦的脊背,輕輕嘆息了一聲,都是命啊。
鍾簷實在太累了,之前經歷了被擼,叛亂,國變,遇見親人又是永訣,他覺得這樣短短的一天把一輩子沒有經歷的都經歷過了,現在精神處於虛脫的狀態。
他實在需要好好的睡上一覺了。
於是鍾紅眼兔子沒天沒夜的睡了一天一夜,醒來,紅眼變成了兩個大大的黑眼圈。
他頂著兩隻大大的黑眼圈問郭管家早。
郭管家臉上黑了黑,都可以跟這個這個越發暗沉的天色媲美了。還早呢,都天黑了。
吃飯的時候,對了,是鍾簷的早飯,其他人的晚飯,郭管家一直用餘光瞟鍾簷,瞧著他吃得挺歡實,完全沒有昨天晚上的神情,心裡就放心了一點。
但是仍然用目光不停的掃鍾簷,並且非常不經意的提起,將軍的靈堂已經設好了,要不要去看上一眼。
鍾簷裝作沒聽見,扒拉完了米飯,說著還要再來一碗,口裡還嘟嚷著,“這個菜糊了吧唧的,這個湯沒放鹽,跟……”他頓了一下,聲音卻忽然低了下去,“那個誰比起來簡直差遠了。”
在一旁扒拉飯的郭管家孫子聽了,好奇道,“還有人比我爺爺做飯更好吃嗎?”
鍾簷想了想,敲了敲小鬼頭的頭,“沒見識,瓊林御宴你吃過沒有?沒吃過就好好唸書,將來吃一回去!”
小孩子更加好奇了,眼睛亮晶晶的,“都有什麼呀?”
“那可多了,先上的是繡花高飣八果壘,然後是十盒縷金香藥,十味脯臘,還有下酒十五盞……
小孩聽得哈喇子都要落了地,忽然很是敬佩起鍾簷起來,覺得他是見過大世面的人。
之後的幾天也是這樣,鍾簷正常的吃飯睡覺,興致來了還會教小孩兒寫字,可是他卻沒有去靈堂看一眼,甚至到了靈堂他也會繞道走。
甚至連郭管家也覺得覺得那一天他看見的站在門口的表少爺只是錯覺,鍾簷看起來絲毫不傷心,甚至連陌生人,住了他的府邸,也應該去看望一眼的。
可是鍾簷並沒有。
儘管如此,郭管家還是覺得他是傷心的,能哭出來的,那都不是傷心,真正的傷心,是哭不出來的傷心。
已經過了七月,天氣開始炎熱起來,人們開始著夏衫,搖蒲扇,遊走在東闕的大街小巷。街道茶肆的熱鬧,就如同這一個熱烈的季節。
那些日子裡小孩兒喜歡到巷口橋市上買一種叫做的涼糕的吃食,糯米粉做的,包裹在荷葉上,晶瑩剔透,同時有著糯米和荷葉的甘甜。小孩總是把食物留一些給鍾簷,以期待他給他講新的故事,有時候,他也把他在街角巷口聽到的傳聞告訴他。
老皇帝發喪,新皇帝登基,整個京都都處於忙碌的階段,小孩兒將場面形容得繪聲繪色,使他忍不住發笑。
從小孩的嘴中,他也隱隱的聽說了原太子奉儀被封了貴妃,不過,這也是皇權官宦裡的故事了,和他這樣的小老百姓,也沒有什麼關係,倒是郭管家,知道了小姐沒有死,很是高興了一陣。
所有的時間都在一刻不停的往前走,沒有誰會在原地,也沒有人來得及顧及一個死在邊疆的將軍。
七月以後,棺槨裡的屍體開始腐爛發臭,郭管家覺得不能再等聖旨了,就自己決定給他下葬。
他想了一會兒,決定把申屠衍葬在書樓的後面,杜太傅的旁邊,那書樓後面已經了大大小小几座墳了,這宅子的第一個主人,第二個主人,都葬在這裡,到了那一天,他這個老頭子也會埋在這裡。
他甚至事先掘好了幾座墳,等到時候到了,往裡面一躺,也倒省事。
他記得將申屠衍下葬的那一日,天氣有些悶,除此之外,是頂普通的一天,他甚至沒有選過黃道吉日。
他拜過杜太傅,告訴他又有一個人要和他作陪,那是一個作風很正派的將軍,希望他不要生氣,說完這些,才慢慢將骨灰罈子放到棺材裡。
他慢慢的合上蓋子,卻聽見急促的腳步聲。
他回過頭去,鍾簷站在那個地方,粗粗的喘氣——他終於肯過來,願意來看他一眼。
他看見鍾簷緩緩朝棺木走過來,他以為他是來祭拜將軍的,只見他緩緩蹲下,卻一把將那個骨灰盒子抱在懷裡。
“表少爺,你這是……”郭管家面色大變,不知道他要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