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簷卻把骨灰盒子抱得死緊,生怕別人搶去似的。
許久才抬頭,他咬了咬嘴唇,鄭重的說,“郭伯,我想帶他回家去。”
郭管家眼中酸澀,點了點頭,說,“好,你們回家去。”
作者有話要說:暫時還甜不起來,可能還要等幾章
☆、第九支傘骨·起(下)
鍾簷果真帶了申屠衍的骨灰回了雲宣。
七月是旱月;除了幾次來去匆匆的雷陣雨之外就再也沒有什麼雨水,日頭每一日都大喇喇的掛著,明晃晃的礙眼。
生活終究沒有什麼改變,不過是換了一個皇帝;又不是改朝換代,只不過懷昭帝與武肅帝不同,手段更加柔和,這樣的政策在亂世固然不能夠維持大局,可是卻有利於休養生息。
亂世生意不好做;鍾簷的鋪子也是門可羅雀;只每一日坐在自家的門檻上與人喝茶胡侃;東家西家;沒個邊際。
聽著朱寡婦說,便是她那圓滾滾的表妹也在上一月終於出閣,嫁的是張屠夫家那癆病秧子的小兒子,雖然是皮球配瘦乾子,很不好看,可把他們家的人歡喜了個好歹,成日裡掛在嘴邊,彷彿他們家女兒嫁的是皇帝老子。
“鍾師傅啊,可幸虧當初你看不上,這不,緣分到了,擋都擋不住。”
鍾簷聽的無趣,撇撇嘴,“著實是好大一場緣分,對了,他們家的大門聽說前幾天給挪寬了三寸,就是為了迎接這一份緣分,一點不落的吸進去吧。”
這雲宣城裡誰不知道那門的改造,是因為又一次新媳婦進門給卡住了,朱寡婦臉一黑,眉頭一揚,“不說這個了,你不是去接新媳婦回來嗎,怎麼不見人?”
鍾簷不說話,怔怔的出神,好久,才望了一眼朱寡婦,朱寡婦被他這一眼看得慌了,馬上說,“那啥,好像要下雨呢,我回家收衣服。”
鍾簷笑了笑,日子還是這麼過,京中局勢怎麼變,邊塞又會有什麼故事,都不是他的故事了,即使在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之後,所有的人都已經有了自己的歸宿,他守著他的一畝三分地,在這水軟山溫的徽州一隅,做回一個老實本分的工匠。
只是做不會那一個坐在窗邊溫書的鐘家少爺。
至少,這裡足夠安全。
七月中旬的時候,鍾簷接了崔家的一筆活計,不是什麼繁雜的款式,可是在這樣的亂世裡,能夠接到這樣一筆生意,他還是很高興的,忙活了小半個月,才算交了貨,回頭遇上了小算盤,他遇上了小算盤,問了他們家五爺這幾日怎麼不見人。
“喲,鍾師傅,你還不知道吧,五爺她上閩南了。”
“哦?是談生意去了?”鍾簷略微詫異。
“什麼呀?”小算盤語氣低了低,一臉怒其不爭的表情,“表面上是這樣,可是暗地裡,誰不知道,她是去找那個人去了……偏偏那人是狐狸的面貌,倔牛的性子。”
“哦。”鍾簷應了一聲,卻也沒有繼續問,倒是小算盤說個不停。“你說,五爺是怎麼想的,怎麼就吊死在一根歪脖樹上了呢?”
崔熙來不管面上多麼強,總歸是個女子,總歸有自己糾結的地方,鍾簷這樣想,安慰小算盤,“她總歸會回來的吧,不管怎麼樣,回來繼續做崔五爺,還是怎麼樣,這麼大的人了,總歸會想清楚的。”
他說完,便慢慢走出崔家宅子,日光一瞬間直射過來,刺傷了他的眼睛,他記得,自己第一次將這個小姑娘領出來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日頭。
看著他的下一輩都已經開始演繹了自己當年的故事,他想自己大概,真的是老了吧。
到了七月,邊疆又有了新訊息,一場敗仗連著一場勝仗,勝仗以後又停滯不前,戰場上的事情,天時地利與人和,誰也說不準。
只是這連綿的戰火,每個三五年是停歇不了的,這是一定的。
李胥站在高坡上,揹著手,俯瞰這七月日頭下的高原,他想,京都那邊那人應該已經登基了吧,他忍不住眯起眼,回想自己是怎麼樣放棄了的,真他孃的鬼迷心竅。
可是鬼迷心竅也罷,他做出的決定,就絲毫沒有更改的道理,即使敗了,落魄了,他也是那個驕傲的李胥。
想到這裡,他將手中的聖旨捏了捏,那是加封他為親王的聖旨,八百里加急而來,他想,他仍是守他的邊關,就是封了天王老子,又有什麼意思呢。
以後的很多年裡,他就守著這片苦寒的山水,任憑年輕的帝王怎麼下旨,他再也沒有回到東闕。
他成為大晁史上唯一一個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