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鵪鶉戴上合不合適,暫且將東西收了,布包紮好。
二人趕著驢車往榮八一夥人集居的相反方向走。一路上遇見四季青,兩個人就滿把採摘。其間戚寶花指點幫攜,道哪一株可用,哪一株棄之,哪一株連根拔出,哪一株截莖去葉即可。秦漢秋就道:“這東西明明可當春藥來用,你將它放到脂粉裡豈不害了人?”戚寶花回道:“量多點燃了才叫人姓戚,一點點摻到水裡慢慢烹煮,那叫好的不得了!”
漸漸帶來的籮筐都滿了,二人便調轉車頭,趁著寒氣到來前離去。他們希望在初雪未降之時到達餘懷縣。然而一路顛簸,緊趕慢趕,等到餘懷縣北門遙遙在望時,天還是揚揚地落了雪。近了北門,秦漢秋道:“你從城門進去,我從茅草地穿過去!”戚寶花知道新添了四季青的份量,驢車上坡吃力,沒法再從後坡歸家,便點頭道:“那你小心!”便趕著驢車投那城門去了。
天上墨雲一團。秦漢秋背著兩個包袱,站在丘下,身前身後雪粒飄舞。他認清方向,提氣往坡上蹬去。越接近餘懷,他就越翻覆著心思,想撂在這縣城裡的那隻小鵪鶉,想怎樣把人給哄回來。那一回他倆大吵一頓,不歡而散,臨別也未見面,也不知目下那傻小子怎樣。不過那隻鵪鶉著實該打──別瞧他細皮嫩肉,嬌生慣養的,一副小肚腸還真叫人傷腦筋,兼之稍不如意就大哭大鬧,嚎聲震耳,撒潑打滾,張牙舞爪──非按在床上打屁股不可!不過他能做的,也就是裝模作樣打打小鵪鶉的屁股了──還不能把人給打壞了,得悠著點兒!
這麼想著,秦漢秋撒開長腿,攀樹藤,蹬山石,在疏木間飛快穿走。天寒落雪,他作為一個夜歸人,自是想早點達到地頭,放鬆歇息的。遠遠地,他望見了戚家後院的那盞昏黃的風燈,心裡不由一暖,幾個跳躍下到碎石路路上,抖一抖頭上的落雪,闊步前行。
那盞風燈吸引住了他的心神,否則他該注意到坡下淺淺的堆雪上,兩行明顯的腳印。那裡剛剛有人,那人見到秦漢秋現身了才匆匆離去。夜風掩蓋住了他離去的腳步聲。
秦漢秋走了幾步,就看見風燈下袖手抱臂坐著的陶獻玉。身上冬衣穿的滾圓,腦袋上扣著搭耳帽,懷裡抱著個東西。燈光下,小少爺一臉委屈幽怨,小鼻子小眼揪在一起,怔怔地看著雪花出神──很多年以後,秦漢秋還記得,這個初雪的寒夜,風燈下坐著的這個胖乎乎的小少爺。他是在等他嗎?
他走過去,站在陶獻玉面前。小少爺慢慢抬頭,看見這張朝思暮想的臉孔,一下愣住了。然而他隨即反應過來,“哇”出一聲驚呼,鼻頭一酸,眼眶滾淚,就是一句帶著哭腔的“相公──你怎麼才回來呀?”小少爺哀哀撲到秦漢秋懷裡,嘴巴癟成了小餃子。
秦漢秋這才看清,小少爺手上抱著他雕刻的小木偶。不由地,他將人緊緊抱住,吧唧就親到那張肉乎乎的臉蛋上。陶獻玉重獲庇護,心酸委屈,齊湧而上。“相公,你不在的當兒,他們欺負我哩!阿姊說鋪子要關了,嫌我是個蛀蟲,那個臭老頭兒陶壽也講我壞話哩──嗚嗚──”嗚咽咻咻,數落不已,將個臉孔在秦漢秋身上亂蹭。
秦漢秋不欲在寒風中交換口舌,一把將人抱起,踢上門扉,一路把人抱進小抱廈裡。呵呵,小鵪鶉又重了啊!
進了屋,合上門,燭光曼搖。秦漢秋卸下包袱,把人抱到床上。陶獻玉早就撇了木偶,兩手抓著他相公的衣襟擦眼淚。他伏在秦漢秋懷裡哭了片刻,差不多將心情哭好了些,然後揚著張紅撲撲的臉蛋兒摟著秦漢秋的脖子要親親。秦漢秋抱著個肉團似的小娘子,心裡歡喜,對著那紅嘟嘟的小嘴就吮下去,叼著那肥滑舌頭,你追我逐地廝纏翻攪。陶獻玉經人愛撫,一下子就高興起來,逮著秦漢秋的大舌嘴唇吸來咬去,然後瞅一個空兒,兩排齒咬住他相公的大舌死死不放。
秦漢秋也不急著回拽。兩人四目眨巴地相視半晌,小少爺方一點點順著舌肉將牙齒後撤,舌尖將出不出時,突然把自家舌頭一卷,團團吮了一口,意猶未盡地咂咂嘴,嘟腮看著秦漢秋。
秦漢秋拍拍他,“小娘子,我可想你來著!”
“哼,”小少爺佯嗔作態道,“我可沒想你!”
秦漢秋拿過那木偶道:“不想我抱著他作甚?”
陶獻玉一把將木偶搶回去,“我不想你就不能抱他?”
“你這是有了小木偶,就不要你相公啦!”
小少爺嘟嘴道:“你上回打我屁股,到現在還疼著哩!壞相公!臭阿秦!”
秦漢秋笑著去摸他屁股,“是嗎?我打的那麼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