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卻好像比他記得的還要沙啞無力。
何燕常略微鬆了口氣,卻又不知為何有些失望,他扯住韁繩,調轉碼頭,緩緩的朝著沈夢前來的方位去了。
“何燕常!”沈夢喑啞的聲音在林中愈發顯得急躁不安,何燕常極不自在,低聲的答應道:“我在這裡。”
只是應答之後,卻沒有聽到任何回應,何燕常隱約覺著不安,之後便聽到彷佛有人從馬背上跌落了下來,極重的一聲,然後便聽到疾馳的馬兒從他身邊掠過。他心知不妙,無論沈夢在不在馬上,都不能任由這馬疾馳而走,不然他們兩個只有一匹馬,要如何從這山中脫身?他飛快的伸手扯了一下韁繩,想要將其拽住。只是他身下的馬極易受驚,被那匹狂奔的馬帶著不由自主的也轉身狂奔了起來,何燕常用力的扯住韁繩,穩坐在馬鞍之上, 雙腿緊緊的夾著馬肚子,出了一身的冷汗,終於將兩匹狂躁的馬兒拽了回去。他知道沈夢必然在身後的林中,只是他雙眼已盲,絲毫不能視物,只好翻身下馬,牽住韁繩,在林中慢慢的行走著,低聲的喚著沈夢的名字,卻不知他心底,到底還想不想再一次聽到這人的聲音。
《西飛燕》 十六
何燕常心中有些煩亂,卻只能屏息靜聽,在風聲和樹葉的輕搖聲中分辨著那個微弱的聲音,好知道那個從馬上跌了下去的人,此刻究竟身在何處。
他緩緩的在樹下走著,隱約之間,彷佛聽到了甚麼,卻只是含混不清,彷佛是鳥雀在低矮的樹叢裡啾啾啁啁的叫著。他站定了,仔細的聽了片刻,才終於在此邁步,朝那個模糊的聲音走去了。
等他走得極近,腳下突然碰到了甚麼,那種夢囈般的呢喃聲才突地停住了,就彷佛是被誰從夢中驚醒了的一般。
何燕常後退了一步,然後彎腰下去伸手摸了摸,他先碰到的是這人的手臂,他沿著手臂摸了過去,一直摸到這人的臉頰,的確是沈夢不錯,只是觸手之處,都極熱極燙。他心裡有點煩躁,卻不知是為了甚麼。
他從這人的喉嚨摸到胸口,並沒有發覺甚麼傷口,又把沈夢摟了起來,從他後頸朝下仔細的摸去,果然摸了一大片溼漬,有些黏膩。他聞了一下,有些腥氣,有些膩甜,正是血的味道。
何燕常皺了一下眉,心中愈發的煩亂。他小心的將沈夢翻過身,仔細的又摸了一遍,終於在其後背摸到了兩處半折的箭頭,他猜這人已經在來時的路上將露在外的箭身折斷了。看沈夢如今發著高熱,只怕箭身有毒。這人一貫謹慎,不拔出箭頭,只怕是中箭之時仍被追擊,拔出便不能包紮,因此只是草草的斬斷了箭頭,儘量逼出箭頭所淬之毒。若是換了他,只怕也會這樣做。
但這人周身如今這樣的滾燙,想來餘毒仍未逼淨。
何燕常半抱著沈夢,將其帶上馬去,他知道一馬帶兩人略微吃力,但如今他別無它法,只好如此了。他仔細的聽著林中的聲音,想了想,放開馬兒,讓它們隨意的前行,終於走到河邊。
何燕常將沈夢抱了下來,將馬拴住,又脫了鞋襪,帶他走到河邊,用水洗淨了他的傷口,然後替他取出了箭尖,吸出了毒血,然後將身上的衣衫撕開了,盡力的替他包紮好。
他費盡了力氣才替這人將傷處包紮完好,這才坐在河邊歇息了片刻。
他渾身是汗,手上仍有血腥之氣,可千日醉的毒性還未全數散盡,他僅有的力氣還未恢復,就已經累得一塌糊塗了。他也不想再洗了,只想略緩一緩,休整片刻。
他靜靜的坐在河邊,想著這一切都是如此的荒唐可笑,若是他雙目不曾失明,又怎會為了這樣一件小事便如此吃力?
他覺得一切彷佛在夢裡一般,那麼的不真切。可他倒寧願這只是一場夢,而他醒來,仍是在桃源之中,那樣的話,又該有多好?
若是當真能夠那樣的話,他倒寧願拿雙眼去換。
河面的微風帶著水氣輕輕的拂了過來,終於讓他的心中不那麼煩悶了。
沈夢一直昏昏沉沉的,當何燕常替他解開衣衫的時候,他含混不清的低聲念著甚麼,就好像要說甚麼似的。何燕常起初並不曾留意,只是傷口包紮完好之後,沈夢渾身愈發的滾燙,仍在昏迷之中。何燕常聽他聲音微弱,氣若游絲,知道他這樣高熱,必然渴水,只好用手取了些來,想要喂至他唇邊,直至此時,他才終於聽清了沈夢到底在說甚麼。
他摸到了沈夢乾裂的唇,那感覺讓他十分的不自在,他捧著沈夢的臉,想要把水餵給他,而沈夢卻軟若無骨般的靠了過來,貼著他的掌心,彷佛夢囈般的喃喃喚道,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