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教主。
何燕常聽清了他的囈語之後,怔了一下,腦海之中竟是一片空白。在他失神的那片刻,掌心的那一汪水猶如流沙一般,頃刻間便都已流逝殆盡。
何燕常回過神來,突然十分的憤怒。
《西飛燕》 十七
這人何時又曾這樣喚過他?在教中之時,縱然溫馴柔順,低頭喚他一聲教主,卻也不過猶如其他人一般。
此時卻又這樣的飽含情意,倒好像無時無刻不在想著他,無時無刻不在因他而倍受煎熬,倍覺痛苦似的。
他疑心這又是另一場精心的騙局,是這人為了羞辱他而設的圈套,為了再一次將他的自作多情,和愚蠢的憐愛撕得粉碎,無情的嘲笑他的自以為是和愛憎。
他忍住怒氣,鬆了手,任憑沈夢無力的倒在地上。
他冷淡的說道:“你還不起來?他們追蹤你我不見,只怕遲些就要搜山了?你這麼喜歡裝死,我便丟你一個在山裡,由你自生自滅,如何?”
沈夢卻只是動也不動的倒在那裡,彷佛難受極了,含混不清的說著甚麼,何燕常並不想再多聽,卻還是聽到沈夢喑啞的聲音低低的喚著他,那聲音裡彷佛帶著哭意,讓他隱隱覺著胸口發悶。
何燕常從未聽過沈夢這樣,他不知若是沈夢當真清楚明白,還會不會如此。
他沉默的站在河邊,他想轉身去解開系在樹上的馬,然後就任由馬兒將他帶走,無論帶去何方。
他知道沈夢恨他,怪他,雖不殺他,卻無論如何也不肯放過他的。
可他實在是已經受夠了。
他有時很想殺了這人,不為別的,只為了阿諶。
夢裡那一幕猶如扎入心尖的深刺,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他,讓他覺得痛苦之極。
可有時,他卻又覺得,經過了所有的這些,還不如與這人相忘江湖,再也不見得好。
沈夢變成今日這般,皆是他一手所為,惡因是他親手所種,他又能怪誰?
可是沈夢總是不肯放過他,總是要尋到他,不殺他,卻又無止盡的羞辱著他,就彷佛貓兒戲弄著精疲力盡的困鼠一般,無論如何都不肯放手。
他靜了片刻,終於躬下身去,將沈夢再次抱起。沈夢渾身都燙得厲害,讓他極為不適,可他還是把沈夢抱住了,任由這人在昏迷之中糊里糊塗的朝他肩頭靠來,滾燙的臉頰緊緊的貼在他的脖頸邊,那沉重的呼吸幾乎要灼傷他。
沈夢極難受的呻吟著,含混不清的呼喊著甚麼,他的脖頸邊被沈夢的臉頰蹭得一片濡溼,何燕常心中煩亂不已,將他抱了抱緊,翻身上馬。
如今之計,唯有走一段便換馬了。他只能大致的從風向,和河流的走向推斷出他們該朝何處去,可他也知道,帶著這麼一個昏迷不醒的人,他們走也走不了多遠。
他沿著河朝下游走,讓馬兒踩在淺灘之上奔走,馬兒走得極快,河邊大多是空曠之地,越往下游林木愈盛,只是臨近河邊,都被守山的人砍伐殆盡了,因此急行向前,一路竟也極為順暢。何燕常自幼住在山裡,縱然少年後離家許久,卻也知道山民本性,臨著水邊,又是山腳之下,不遠之處必然會有居所。
他走了約莫有半個多時辰,便翻身下馬,換了另一匹,一路聽著馬蹄踏在淺水之上,除此之外,山水之間一派寧靜,竟彷佛不似真實。
何燕常帶著沈夢於馬上行走了一夜,終於被他聽到遙遙的雞鳴狗吠之聲,心下終於生出一絲歡喜,知道終於走到了山中有人家的地方。
他卻不向那處去,反而避著那人間煙火之地,朝這一處極小的村落後走去。他知道這附近山中,必然會有廢棄的居所,只是他雙目已盲,一時不好尋得罷了。他此時才放開了馬兒的韁繩,任由它們一路上了後山。這兩匹馬看起來是慣行山路的,怕是沈夢自行腳商處劫來,困在湖邊留做一時之用。此時放開,便循著山民慣常上山的山路走去了,極穩極平,絲毫沒有受到驚嚇。
何燕常原本已經打算好了,那廢棄的山居怕是不好找的,實在不成,就在這一處山中停留半日,等無人之時再出來走動。況且沈夢的身子已經燙得厲害了,他不得不尋一處地方安置這人。
他正隨馬上山之際,馬蹄踢到一塊石子,骨碌碌的滾下了山崖,被他抱在懷裡的沈夢卻糊里糊塗的醒了,彷佛是睜開了眼,模糊的問道:“何燕常?”
何燕常愣了一下,沈夢卻掙扎著抬起了頭,看了四下裡一眼,然後含混不清的說道,“他們追來了麼?”
何燕常皺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