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少時流落江湖,曾欠過沈家一個天大的恩情。後來入了教中,若是在中原選購珍貴的藥材,也時常請威遠鏢局押運,連銀子也給得豐厚許多。也不知是不是這個緣故,被何燕常知曉了沈家的威名,有時教中押運甚麼,也交與沈家去辦。曹真曾想,若不是因了他的緣故,是不是這兩人永遠都不會認得?
他見過沈雁林少年時丰神俊秀的儀容,那時還替恩人覺得歡喜,想,這少主若是長成了,必然是一方人物。後來在教中看沈夢低頭站在何燕常身後,光華盡斂,便想,原來世事如此無常,竟不由得替他難過,只是何燕常終究是一教之主,他又覺得沈夢對何燕常,似乎也當真有些不同,便也不曾說過甚麼,只是在教中之時,盡其所能的照拂著沈夢些罷了。
後來教主與趙靈失去蹤跡,沈夢做了代教主,自那之後,許多的事交疊而至,一件緊接著一件,竟教人沒有絲毫的喘息之機。
得知沈夢謀害教主一事時,他當真是大吃了一驚,之後仔細想想,似乎竟也不太意外。只是其中的是非曲折,卻又不是他一人所能評說的了。
只是在教中之時,曾聽費清同人說起過沈夢,說似乎有人在關外見過此人,因此佈置了下去,教人嚴加尋訪,拿住了就速速的來報。費清的本意是要將此人防住,不要被他當真闖入教中來。
曹真想起沈夢當初下毒之事,直覺沈夢的毒引或許與眾不同,不然如何這樣難解?竟然誰也不曾告訴,獨自去尋了沈夢。他偷偷的做這件事,或許也是為了教主解毒,可還另有些不可告人的緣故,就連他自己也是心知肚明的。
他也不過是為報答沈家當初的恩情罷了。
可是當真尋到了沈夢,見著了這人瘋癲糊塗的樣子,看著他懷裡那顆彷佛是人頭的事物,他只覺得毛骨悚然,心中十分痛惜,想,這個人好端端的,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曹真將沈夢帶至最近的一處藥莊,先替這人紮了針,安了神,讓他睡著了,這才將他懷裡那顆駭人的物事奪走丟棄了,又命藥僮將這人身上的汙髒洗淨,替他換了乾淨的衣裳。
他原本想著,以他的本事,扎幾日針,煎幾劑藥,再在這莊裡靜養著些,再怎麼瘋癲,有半月也好了。卻不料第二日沈夢醒來不見懷裡的人頭,竟然突如其來的發起瘋來,不止打傷他四個藥僮,連他的額頭也打破了,若不是他身在藥莊,手邊正收著各樣的迷香,不然真不知他這藥莊裡的幾條人命還保不保得住。
他在藥莊留了半月多,最後不得不離去之時,沈夢還是時而清醒,時而瘋癲。只是曉得了毒引是何,也算得上是收穫一樁。
曹真曉得他當初下毒的毒引竟是已身之血時,也是大吃一驚,沈夢卻吃吃的笑著,說:“這算甚麼?你可不知道,何燕常那個老狐狸,可怕中毒哩。若只是血,咬破一點,絲毫痕跡也無。我若是用別的,他如何不會起疑心?”
只是不等他接話,便又笑了起來,說道:“不過他再怎麼小心,到頭來還是中了我的毒。”
曹真心中五味雜陳,竟然不知說甚麼才好,沈夢又哀求一般的同他說道,“你見著他了麼?告訴他呀,我的血能給他解毒,教他快來見我。”話音未落,卻又顫抖起來,伸手胡亂的在四周摸去,焦急驚慌的說道:“我的,我的,怎麼不見了!”
曹真連忙安撫他,“你找哪個?教主不在教中,他在別處養傷,你叛教之後,將他趕走了,你不記得了?”
沈夢就怔怔的看著他,彷佛想起了甚麼,可臉上的神情,分明是糊塗的厲害。沈夢想了沒多久,就突然頭痛起來,雙手緊緊的抱著頭,彷佛要頭骨擠碎一般的用著力,夢囈般的一聲聲喊著教主。
《梁間燕》四
曹真知道他瘋症還未好,怕他疼出個好歹來,連忙說:“把你的手伸出來,我先取些血,等到時候尋到了教主,我們才好去替他解毒,是不是?”
沈夢聽到這裡,連忙鬆開手,抬起來臉來看著他,連連點頭,伸出手臂來,說:“你取!”
曹真看他滿臉是淚,心口一顫,竟然不忍心再看,慌忙低下頭去,這才從他身上取了血,收在皮囊之中。
他臨行之前特意吩咐了藥僮仔細看著他,還哄這人,說等到秋天葉子變黃時,教主便會回來這裡,所以教沈夢老老實實的在這裡等著。
沈夢起初不信,喃喃的說:“你騙我,他才不肯來看我。”只是說話之間,卻又忍不住偷偷的打量他,似乎要看出他話裡的真假。
曹真便哄他,說:“教主不是來看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