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蛙聲一片,此起彼伏,不知怎麼的就響了起來。
何燕常站定了,聽了一陣兒,竟然笑了起來,也不在往前走了,就在廊椅上坐了下來,靠在欄杆上,聽得極入神,就彷佛那不是蛙鳴,而是甚麼仙樂的一般。
沈夢也不知這有甚麼好聽。只覺得原本這裡靜謐猶如空谷,此刻卻極其的呱噪,吵得讓他腦仁兒都疼。
何燕常聽著聽著便轉過了身去,似乎這樣就能看到水池裡的動靜一般,手也扶在欄杆上,下巴抵在手臂上,垂著眼,低著頭,眉頭漸漸舒展,那種神情沈夢從未見過的……,簡直就像個興致勃勃的,看甚麼都極新鮮有趣的,……小孩子。
沈夢心裡生出一種奇怪的柔軟,就好像這樣的何燕常是從花苞裡新生出來的一般,碰一碰就會壞了似的,讓他捨不得做些甚麼,只能在一旁靜靜的看著,那吵鬧的蛙聲就彷佛在極遠的地方響著一般,他心裡只有眼前的這個人,。
也不知看了多久,何燕常突然站了起來,脫著身上的外衫,沈夢心裡一沉,突然覺著不妙,只是還不及攔阻,便看到這人已經脫了個利索,赤腳踩在欄杆上面,跳下了水中。
那時四下裡的蛙聲乍聽,一片靜謐,竟然有些教人心慌。沈夢臉色發青,眼看他躍入水中,便想也不想,縱身跳了下去,將他攔腰抱住。
他從來不曾見過何燕常游水,心中驚怕異常,何燕常卻伸手將他推開,猛地扎入水下,片刻才又浮了上來,也不理睬他,徑直的朝前游去,一直游到走廊底下的石基,這才停了下來,,一隻手朝上摸到了欄杆,緊緊的拉著就爬了上來,另一隻手卻攏在胸前,姿勢極其的古怪。
沈夢臉色鐵青,緊隨在他身後遊了上來,看他渾身溼漉漉的爬了上去,髮梢還沾著水草,便伸手替他取了下來。何燕常不知他要做甚麼,還皺了一下眉,只是不曾躲閃罷了。沈夢便咬著牙說道:“你頭髮上都是水草,我替你取了罷了,你若是不肯,我再還你!”
何燕常哦了一聲,也沒說甚麼,這才將遮在胸前的手鬆開了,啪嗒一聲有甚麼東西跳到了地上,竟是一隻小蛙。
沈夢見它一跳一跳的,只是在何燕常腳邊打轉。走廊其實並不寬,不過兩三尺罷了,大約是幼小無力的緣故,雖然略往前些便是水池,它卻無論如何也跳不出這一方小小的天地。
沈夢看它那麼小,又那麼不安分的跳來跳去,就很怕它一個不小心,便跳在了自己的腳下,剛想往後退兩步,便被何燕常喝住了,說:“別動。”
沈夢極為惱火的看他一眼,又看著走廊上的那隻蛙,偏偏故意的問道:“教主是說我,還是說它?”
何燕常蹙了一下眉,只說:“你休要將它踏死了,我要養它的。”
說完便蹲了下去,聽了片刻,猛然伸出手去,將那隻小蛙攏在懷裡,用腰巾包了起來,然後胡亂的將外衫披在身上,抓起其餘的衣物,沿著原路走回房去。
沈夢渾身上下都溼透了,他連衣裳也不曾脫,鞋襪裡都是水,比何燕常還要狼狽許多,他經了這麼一番折騰,只覺得胸悶氣短,也不知是窩火的緣故,還是服藥的緣故了。眼看著何燕常要回去了,他只好緊緊的跟了上去,氣狠狠的跟在這人的身後回了屋。
何燕常要養這隻小蛙,可他雙目失明,行事畢竟不便,回到房裡先是愣了一下,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沈夢看他這樣,只好從多寶閣上拿了個深口的花瓶,將其中的花枝取了出來,又略略的灌了些水進去,這才遞與何燕常手中。
何燕常摸了摸,大約是嫌它深,很不滿意,說:“你是要悶死它麼?”
沈夢原本就還虛弱,走了出去也是有些逞強罷了,又一路陪他,也不曾怎麼歇息,只覺得又累又倦,心肺骨肉無一不痛的。在走廊邊又受了驚嚇,一時跳入冷水之中,好一番莫名的折騰,身上的溼衣至今還不曾換下。此刻聽他這樣挑剔,頓時氣結,想,若是太淺,怕又跳出來滿地都是。只是看他眼神茫然,心底不知怎的,便是一痛,便咬了咬唇,又去找了個瓷缸回來。那瓷缸原先大約是筆洗,卻也從來無人用,乾乾淨淨的,一點墨痕也無。他看小蛙方才跳得不高,便覺著這深淺還算合適,便去池裡取了水,還折了碗口大的小蓮葉放在缸中。他端到何燕常面前時,何燕常摸了摸,這才嗯了一聲,將小蛙放了進去。
大約是有水的緣故,小蛙在其中似乎精神了許多,又伏在小小的蓮葉下面,靜了片刻,才又叫了起來,只是這叫聲,似乎又與池中的蛙聲不同。
何燕常坐在桌邊聽那蛙叫,似乎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