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他留刀,不過是為情,如今他留刀,不過是為著殺人罷了。
別的什麼,一概與他沒什麼相干。
何燕常正要將雌雄兩刀分開,卻聽到門外腳步聲,原來是何林走了進來,大約是見他手執鋼刀,也吃了一驚,竟停在了那裡,動也不動的看著。
何燕常便忍不住要取笑他,說:“怕什麼?我若要殺你,還費那個力氣救你做什麼?”
何林果然被他激到,立時還口道,“誰怕你殺?”
只是停頓片刻,卻又說,“你平白無故的,拔刀做什麼?”
何燕常奇道:“拔一拔刀還要什麼緣故麼?”想也不想,便又忍不住逗他道,“許久不曾使刀了,怕忘記怎麼拔而已。”
何林半晌不曾說話,突然劈手將刀奪過,蠻橫的塞在櫃中,才又說道,“你都看不見了,難道還想做什麼蠢事不成?”
何燕常哈哈大笑,取笑他道:“小鬼,看不出你這麼愛操心。”
只是說完才又想到,他如今果然是什麼也“看”不出了,正等何林反唇相譏,將他嘲諷一頓,卻不料竟聽到何林低聲說道:“你既然救我一命,我就欠了你的,你若是想做什麼蠢事,我自然要阻攔於你。”
有那麼一瞬,何燕常的心顫了一下。這番話由何林說來,彷佛也沒什麼不對,只是無緣無故的,卻教他想起了阿諶。
他其實並不是一個多麼善心的人。那一夜自桃源歸來,就連他自己也不知到底是為了甚麼,竟會救了這人回來。
或許,還是為著阿諶的緣故罷。
他從來都是不信命的,可他心底,大約還是有些怕的。
怕永遠也見不著阿諶,怕老天拿這個拿罰他。
可就在他最茫然無措的時節,偏偏遇著了何林。冥冥之中,就彷佛一切早已註定了的一般,讓他從半路上救了這個人,讓他忍不住要想,或許這人與他的阿諶,有那麼一絲半縷的牽連罷。
他抓住了何林,就彷佛溺水之人抓著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他用駱鋼給他的藥喂何林,他用內力幫何林驅寒去熱,他用盡了全力去救一個陌路之人,卻連自己也不知究竟為何。
可是此時此刻,他卻彷佛有些明白了似的。
這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一個曾經渾身滾燙,神志不清的蜷縮在山路上的人,一個若不是他,就會喪命山中的人。
雖不是他的阿諶,卻讓他心中生出了一點期望,讓他的心裡不再那麼的空,讓他覺著,或許他的阿諶,也被誰救了,也還活在哪裡,等著他,等著何劍。
這樣的念頭,讓他的胸中不再那麼的空虛,讓他想要為了這樣的念頭去做數不盡的好事、善事,讓他想要好好的活下去,而不是任由心中那股厭憎猶如野火一般,愈燒愈烈,令他自己都覺著陌生。
“我若是真想怎樣,只怕你還攔不住哩。”何燕常微微一笑,終於開口如此說道。
何林彷佛是疑心的看了他一眼,有點粗魯的拽了拽他的衣裳,說:“全是泥,你在地上打滾了?還穿什麼,脫下來!”
何燕常哈哈大笑,說:“我從地上把你抱起來的,你說呢?”
雖是瞧不見,他也知道何林的臉紅了。
“你這個??!”何林扯住了他的衣襟,氣得聲音都發顫了。
雖然他的聲音沙啞低沉,可何燕常卻覺得,其實仔細的聽聽,倒也不是很難聽。
“別怕,雖說我喜歡男子,可也不會對你怎樣的。”何燕常見他當真生了氣,只好一本正經的出言安撫。
“哼!”何林粗暴的把他的衣裳扯了下來,頓了頓,突然笑了起來,冷冷的說道:“何教主喜歡男子?哦,我倒真是想像不出,堂堂聖天教教主,彷佛一個女子一般,在男子身下婉轉承歡的樣子。”
何燕常聽他口氣嫌惡,倒同羅俊青昔日裡嘲諷他那些男寵的口氣如出一轍,便忍不住好笑,不以為忤,反倒覺著有趣,便愈發的要逗他,說:“你若是生得好看些,給你看看也沒什麼。只可惜啊,??”他略頓了一頓,何林果然緊張起來,屏息聽他說話,何燕常哈哈一笑,低聲的說道,“我摸過你的臉了,可惜呀,小鬼,你不是美人。所以呀,不給你看。”
何林重重的揍了他一拳,何燕常揉了揉胸口,嘆息一聲,覺著自己幾乎聽能到他的磨牙聲,於是忍不住放聲大笑,轉身走出門去,說道:“小鬼,別怕,我當真只愛美人。”
身後一片安靜,什麼聲音也沒有。
何燕常好笑的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