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耳邊已經襲來一股涼意。
那是一股比冰更寒冷的涼意。似乎從三途河中剛剛捧起的死亡之水,又似乎是死屍的溫度。
本能地向左一閃,那股涼意就貼著他向左滑動三分;他向後躲,那股涼意便也緊緊黏到後方來。
像條不散的陰魂,又似訓練有素的影子。不管怎麼躲閃,他始終在那股透心涼的籠罩之下。直到最後一刻躲閃不及,涼意貼著他的頭皮堪堪擦過。
刷──
滿頭銀絲散了。露出真正的黑色的頭髮。
暗處飄出一個人,悄無聲息鬼魅一般。身著青藍布衫,冷冷的面容清秀有餘狠辣不足。沒有一絲表情,完全沒有剛剛出過招的跡象,更沒有任何準備行動的打算。
但是內行都懂,這才是真正的敵人。
”你是誰?!“廖逸恨恨地問。心裡對戰勝對方一點底也沒有。
那人不答也不問,看向他懷裡的謝枚時似乎已明瞭一切。二話不說,手中一閃又復攻來。
直到如此之近的距離,廖逸才看清那是一柄薄如蟬翼的劍。籠著一層淡粉色的光,所及之處半點勁風也無,只是激盪起無邊的寒意。
憑空就亮起一道閃。
同一時刻,一聲驚天動地的呼喊自身後傳來。與之同行地衝出一個披頭散髮的人,也揮著一柄劍。大肆殺伐胡亂狂砍,發紅的雙眼像一頭瘋牛。
可他是那樣瘦削,不如說像匹瘦馬更合適。
廖逸一眼認出他是謝枚身邊的侍衛樓妙然。
與此同時,他也猜到了身後那名影子一般悄無聲息的敵人是誰。
沒有誰比屠伯更接近索命的鬼魂。
北府鎮的人好快的速度!
剛這樣想著,那股鬼魅一般的涼意就已經貼近了他的後背。
糟糕!
一手託著和自己身高相當的謝枚,另一手低檔樓妙然的進攻,後背卻暴露給了最危險的敵人。
此時廖逸有兩個選擇:把謝枚丟擲去──雖然這對謝枚來說有一點點危險,但北府鎮的人傷到自己人的可能性幾乎為零;或者就這樣繼續負隅頑抗。
他毫不猶豫選擇了後者,轉動阻擋樓妙然的手臂去阻擋襲擊到背後的劍,然後將半塊血肉之軀暴露在樓妙然面前。
可同一時刻那股涼意卻消失了。
屠伯根本沒有想要殺死他,真正打算置他於死地的其實是樓妙然。
來不及大呼上當,他只是感到右邊肩膀一涼。
非常涼,冬天置身於冰雪之中也沒有這樣涼。
伴隨著清脆的響聲,他看見一條手臂飛出視野之外。然後發現猩紅粘稠的液體從自己右肘噴薄而出。
鮮血濺滿面部的同時,才感到撕心裂肺的痛──身體的一部分被強行斬斷,因為太快,痛感在一切結束之後才穿達至大腦。
野獸一般哀嚎的同時,廖逸突然想起了剛剛被自己砍斷胳膊的羽衛隊員。
現世報來得也未免太快了些。
樓妙然兀自瘋了一樣,斬斷他的右臂之後又瘋狂地砍向他的腰部和頭部,嘴裡咿咿呀呀地瘋吼著。
廖逸一邊血肉模糊地躲閃,一邊小心翼翼用另一隻完好的手臂摟緊懷裡的謝枚。
可這樣卻遭到更加瘋狂的圍攻。當他重新發現剛才那股欺騙了自己的涼意之後,它已經襲擊到了面門。
放棄謝枚;或者放棄生命。
兩者之間沒有可比性。但廖逸的確結結實實猶豫了片刻。
就這疏忽猶豫,讓他已經斷掉了一半的右臂又被斬斷一半,同時還有一腳結結實實踢在他的臉上。
”啊啊啊啊──“莫可名狀的疼痛圍繞著他。廖逸不得已放棄了懷裡的珍寶用來阻擋襲擊。
放手的同時,他瞥見謝枚那如玉的面容濺落了幾滴血液。
然後便像一條偷吃了飯菜而被人痛打的野狗那般,哀嚎著逃走了。
留下兩節手臂,一攤血跡,和久久的,久久的遺憾與仇恨。
殺紅了眼的樓妙然卻沒有繼續追,旋身伸手,接住了差點落地的謝枚。
看到謝枚的剎那。那雙已經迷失神智的眼睛變了。
117 如水般的關懷
謝枚渾身上下只裹著一件單衣。裡內便是赤條條的身體。緊緊閉著雙目,眼皮卻在不停地輕輕顫抖。
他分明醒著。
但過分的自尊,還不如裝作什麼都不知情。
心中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