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認出自己,或者言今日他變成程咬金殺出來到底是為的什麼。
他只是覺得很冷。很孤單。前面很黑,少年得志的英雄不想一個人走。但他已經控制不了局勢的發展……
失去的是意識,留下的是遺憾。
謝軍破城一月之後,等候未果的方桐輝終於聽到李劍殉職沙場的訊息。當下暈倒在地,清醒後變成了瘋子。
別人只知他和李劍是少年時代起的過命交情。卻不知他咿咿呀呀唱的是什麼意思。
”你騙人。說好騎著大馬來接我的。騙人……“
自始至終,藍可嘉只是過客。
他不記得自己見過李劍。也從未聽藍允之提到過這個孩提時曾經欺負過他的人。
於他而言,藉機出城,路過民居,發現暴行,出手制止,以暴制暴……
過程是如此簡單,簡單到他沒在這家人前逗留多久。
他只是推醒家裡的男主人,警告他堅強一點,躲起來。
徒留戰火之中魔鬼重生,出手掏心的傳說。其實傳說的由頭只是兩根筷子。
城牆邊是最嚴重的戰場。藍可嘉掠過一處處人間地獄,臨到城牆的時候遭到襲擊。
那是一股無比可怕的力量。若然有若無,卻貼身遊走。涼得不像水,卻像一條鬼影繞身不散。
他被纏住了。無論使出什麼手段也不能脫身。當下大駭──這是個什麼樣可怕的敵人?
好在那人似乎並沒有殺他的意思。招呼了一陣便陡然住手。
藍可嘉靜靜盯住那條似乎從地獄裡飄出的影子,卻大吃了一驚。
不是什麼凶神惡煞的人物。卻是個眉目清秀的同齡人。
一張清水臉,恬淡得幾乎透明。站在對面靜靜看著他,又似乎看著地上屍橫遍野,又似乎誰也沒有看。
他不悲憫,不激動,無殺氣。淡漠的目光如不似這世間的人。
但他手中薄如蟬翼的劍昭示著他就是剛剛襲擊藍可嘉的人──還是個武藝高超的人。
”藍可嘉。“那人開口,語氣卻十分肯定,似乎並沒打算等他承認。
藍可嘉哼了一聲。
那人自上而下地打量他,一甩手飛出張白紙。
紙條飄得很慢,有足夠的時間讓藍可嘉思考是不是要接住。
於是他接住了。
就聽見對面說道:”往西行,見到一輛黃藤馬車就是藍允之。“
”你?“藍可嘉還想再問什麼,那人卻已經消失了。
徒留一陣清風。他的到來和他的離開一樣神出鬼沒。
事後傳言。謝家軍破城前後動用大批北府鎮殺手。開城門,下迷藥,劫殺地方將領。
破城的歷史雖然只寫著軍隊二字,但這些暗地裡遊走的死神功不可沒。
其中位於殺手之巔的那人自然也是手下冤魂無數。
那是屠伯靳嵐。
這場戰爭的結束遠遠比預料中快。
並沒有什麼驚天地泣鬼神。延續了四天,京城已經被寧遠侯控制。守城將領盡數陣亡,李家勢力被前所未有地削減。李相全家失蹤,不知去向。
事後三個月內京城都在李家的掌握之中。整頓風氣,打擊欲孽。不留活口。
當然,引起這場戰爭的大壞蛋”藍允之“也早在謝家軍旗開得勝那天便推倒城門口斬了首。
當天很多老百姓圍觀。有的說他好,有的說他壞。唯獨的亮點是有不遠千里從普水趕來的百姓,集體請求贖藍大人的屍首回去掩埋。
軍隊不允,當天晚上便將”藍允之“的屍首燒成了灰。
二月二,龍抬頭。
不僅僅是給人修胡茬頭臉的鋪子興旺起來,就連荒郊野外的岔道口都擺出了修正頭髮鬍鬚的攤子。
京城通往西邊安慶有許多路。在其中最偏僻的一個路口,擺著幾個攤子。修鬍鬚的旁邊是茶鋪,茶鋪旁邊是個乾糧攤。
路旁的草叢颯颯作響,不多時從裡面走出一個小姑娘。
說她小,是因為身材消瘦乾癟,前面和後面幾乎沒有區別;一張瘦瘦的巴掌臉淡淡的。單眼皮,小塌鼻子。薄薄的小嘴唇。編著兩條小辮子,絲毫沒有存在感的打扮。
可她的個子並不低。幾乎要與個普通男人差不多高了。若不是長相不爭氣,那該是如何高挑的美少女。
小姑娘要了碗茶,要了一袋年糕裝起來。又要了兩個青糰子當午飯,坐在乾糧攤靠近路口的位置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