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是不可為。崔覃為人氣量狹小,昔年在我家中曾因奴婢失手打碎器皿弄髒衣服而將人打個半死……”
孟晚樓聽他一口一個“我哥哥”,心裡頗不是滋味。又見他眉目疏朗,雙目奕奕有著神采,便知是身世大白,心結已解的緣故。想起昔年見他,無論是何種場合,眉目間都隱隱含著愁苦的樣子。往時也好,今日也罷,都不是為了自己,心裡便有種為他人作嫁衣裳的感覺。
裴青見他低頭不語,便牽了他的手道:“人人都想我死,只你一人護著我。你對我的好,我永遠記著。我哥哥想要‘孟氏太子’死,你此去若事無轉機,丟了那虛妄的名分又有何要緊。……我在這裡等你,以後我二人幽遊山林,酌酒花間,倚劍天外,何其暢快。”
孟晚樓輕聲道:“你不想見你哥哥了嗎?”
裴青一愣,過了好久才搖頭道:“我不想再為人所用。”
“那你願意陪著我是因為報恩的緣故嗎?”
裴青一時茫然。
孟晚樓心中酸楚,澀聲道:“我母親是宮中的侍女,出身寒微,因蜀帝醉酒偶承雨露而有了我。那時後宮諸事由花蕊夫人把持,嬪妃有了身孕都莫名其妙丟了性命。我母親為了活命便去求皇后庇護。公主命人將我母親送出宮,生下我之後將我送到清商館撫養。我母親思子心切,在宮外沒幾年就去世了。我只想堂堂正正地生活在陽光之下。不冒任何險,什麼都不做的人,什麼都不會有,什麼也不是。”
我想和他爭一爭這天下,也爭一爭你。
裴青聽聞,想到謝玉,也不禁流下眼淚。
孟晚樓便拿手去拭他面上的淚水,笑道:“謝玉想必也沒告訴過你,你是洪光六年六月初五所生,今年不是十八歲,而是二十歲了。我比你大兩歲,論理你該叫我聲‘哥哥’才對。”
裴青看著他哀哀地叫了聲:“晚樓。”
孟晚樓將他抱在懷裡,淚水落在他頭髮裡,卻是至死也沒聽到裴青喚他一聲“哥哥”。
裴青早上醒來的時候,見身邊已是空無一人。伸手去摸床鋪還微微地含著些體溫,連衣服也沒穿好,就跳下床,跑了出去。夜晚剛下過雨,地上小坑裡蓄著泥水,他也顧不上,飛奔到大街上,見來來往往的人群裡哪裡還看得到孟晚樓的影子。
他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回客棧,見空蕩的大堂裡端坐著一人,看見他便說道:“孟公子,久違了。”
裴青心中一緊,走過去,皺眉道:“我說了我不姓孟。”他坐在那人對面,伸手倒了一杯茶水放在那人面前。
那人端了茶仰頭便喝,喝完了茶,將杯子放在桌上,笑道:“公子還有什麼伎倆一併使出來吧。”
裴青見那杯口泛著淡淡的光澤,便有些發愁。凝神細想,忽然一笑,問道:“你是要滄海龍吟是嗎?”
那人大喜,道:“公子願意說出滄海龍吟的下落?”
裴青伸手又倒了一杯茶,放到他眼前,笑道:“便在這茶杯之中。”
那人不信,哈哈大笑道:“公子誑我嗎?”
“閣下請看。”
那人低頭去看那白瓷杯,見不大的杯口中小小一片水面,一片茶葉梗子浮在上面微微盪漾,彷彿大海浩淼,一葉扁舟在碧波間隨風搖盪,任意東西。
漸漸水面翻滾,遠處潮水緩緩推近,漸近漸快,其後洪濤洶湧,白浪連山,而潮水中魚躍鯨浮,海面上風嘯鷗飛,再加上飄至而來的暴雨,群魔弄潮,冰山融水,熱海如沸,而小舟早已不見蹤影。
那人只覺心旌搖動,大叫一聲,將桌上茶壺茶杯一掃而空,伸手就要來抓裴青,卻被裴青當臉灑了一把藥粉,迷了眼。那人拿劍劈空就亂砍一氣,恨聲道:“這是什麼妖法?”
“碧海潮起天地驚,碧海潮落鬼神泣。”遠遠有人聲,卻是以內力相送而來。那人知道有高人在此,又苦於眼盲,只得翻窗遁走。
裴青靠在牆角,大大喘了一口氣。
從門口轉進二人,看見裴青就拜倒在地,道:“小主人。”
裴青見為首那女子腰間別著一把玉笛,輕聲道:“果然是你,采薇。”
采薇抬頭眼含熱淚顫聲道:“小主人,你終於願見采薇了。”
裴青便搖搖頭道:“我聽見有人在這附近吹奏《碧海潮生曲》,便引那人花費內力去聽,欠了你一個人情以後再還吧。”說著就起身往房間走去,走了幾步卻覺得肋下劇痛,眼前一黑,摔倒在地。
昏昏沉沉間聽見采薇哭泣著在耳邊問:“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