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甘願的表情,便一指點向她的啞穴,虎著臉道:“我讓你不可造次,你又為什麼去燒人家的房子?”
蕭寶印清清嗓子,據理力爭道:“王爺說過,做事不可落於人後。”
“你,”蕭寧見她搬出蕭殊,一下氣個半死。蕭寶印卻拌個鬼臉,道:“一路上你點我啞穴,又偷偷來見長樂侯,我要回去告訴十三哥和王爺。”
蕭寧聞言寒了心腸,冷然道:“王爺許我在外便宜行事,你不服管教,早晚闖出大禍來。我且問你,若是他日太后與王爺起了爭執,你與你十三哥又要幫誰?”
蕭寶印一時詞窮,到底說不出話來了。
傍晚曲波巷棲鳳閣裡原是擠滿了,等著看鬥樂的魁首登臺亮相,那成想後院走水,眾人驚懼中都是奪門而出,相互蹈籍踐踏,死傷無數。曲波巷本來甚是狹小,卻盤踞了數十家曲苑勾欄,一家走水,殃及池魚。到了第二天早晨,許州人起床之時仍看見滿城的濃煙,天空一片焦枯之色。
這天夜裡,裴青做了許多夢。一會兒是在晉陵的回柳山莊,一會兒是在淦京的折柳居,一會兒又是在蜀中的青城山,甚至還夢見了洞庭湖水。黎明驚醒之時,只覺面上微涼,伸手一摸,卻是滿手玲瓏淚水,連枕頭也已經濡溼。
正是披衣而起之時,穆長歌派人請他過去。簡單梳洗一番,他到了穆長歌房中,進門便是一愣,桌邊坐著一個渾身血跡的人,蓬頭垢面,面上慘白,衣裳盡裂,正是雷九,穆長歌垂手站在身後,一臉慚色,見裴青關好門,方才怯懦道:“屬下去遲了,請侯爺降罪。”
裴青嘆一口氣,在雷九面前落座,見老人只是閉目,卻並不理他。便道:“晚輩早得知了有賊人混入許州,疏於防範,手下辦事不力,連累老前輩……”
雷九不待他說完便倏地圓睜了眼睛,雙目盡赤,嘶聲道:“你與那姓蕭的又有何區別?!”
裴青被他這樣一說,滿面尷尬之色。
穆長歌不敢言語,立在一邊。
雷九呼哧哧氣了半晌,悲愴道:“可憐春雷琴,可憐春雷琴!”
裴青心下微驚,道:“那蕭寧手裡的果然是春雷琴嗎?”
雷九胸膛不住起伏,再不發一言。
裴青轉眼已想通了關節,雷九不願自家所制之琴落入胡虜之手,既不願承認那琴的真實身份,又忍疼將琴震碎。他忽然腦中靈光一閃,脫口道:“滄海龍吟琴想必在蕭殊手裡。傳聞蕭殊在燕京置萬琴堂,收集天下名琴,此舉難道是要引出雷前輩,為他修琴?”
雷九抬眼看了他一下,冷哼一聲,道:“你本來聰明,卻心浮氣躁,難成大事。”
裴青只覺脖頸都熱了起來。想了想道:“前輩說過龍吟琴原來是一把無絃琴。”
“不錯。”
“我在夢裡見到的龍吟琴卻是有琴絃的,我孃親當年在洞庭湖上彈奏的龍吟琴也是有弦的。難道機關便在那琴絃之上?”
雷九點頭道:“謝玉當年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家閨秀,與公主在一起後,雖然也看過幾本醫書與武功秘笈,卻也只是知道個皮毛而已。”
裴青心想以謝玉的聰慧,當不止皮毛二字,只是不好反駁,又聽雷九道:“白細柳便想了個法子,讓普通人彈奏龍吟琴也能達到她想要的效果。你出生之時,宮中已亂,謝玉為防龍吟琴的秘密被人知曉,想是割斷了琴絃,那琴從此後便又恢復了原樣。蕭狗抓我,便是為了制弦之法。可嘆世人,錯看滄海龍吟,大器無聲,大道無音,廢體存用,白細柳、謝玉首當其衝!你與蕭殊也是一路貨色!”
裴青臉上青白交加,半邊身子浸在冰水裡半邊烤在火焰中,直覺雷九的吐沫星子要將自己淹死了。
過了一會,待雷九怒氣漸平,方道:“晚輩有一點不明,敢問雷前輩,堯舜制琴之時,琴是有弦無弦?蜀惠帝祭出無絃琴,宗廟社稷今日何在?”
雷九一呆,聽他繼道:“前輩困於逆亂,國破家亡,親友凋殘,負杖行吟,則白憂俱至,塊然獨坐,則哀憤兩集。果然心懷大道,又為何有此華夷之別,焚琴煮鶴之舉?和氏之璧,焉得獨曜於郢握,夜光之珠,何得專玩於隋掌,天下之寶,當於天下共之。前輩既不願為我斫琴,又因何見不得蕭寧彈奏雷琴?”
他站起來,面上半是厭惡半是鄙夷,峻聲道:“惠帝弱冠有美名,尤善玄言,江山都在鵑聲裡,只是樓高不得聞。武帝金戈鐵馬,超拔放曠,囿於男女之別,終於不立女主。總是逃不出‘畫地為牢’四個字。先生困於道,須知邪正之音在乎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