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乎器也。使吾為儈子手,吾亦不離法場而證菩提。”
他說完這話,也不待雷九回應,便拂袖而去。走出房間之時,方才覺出秋風咧咧,寒蛩悽切,想起夢中景物與人事,只覺薄雲斷絕,光景正蒼涼,山長水更長。
裴青回了居處,沉香正在服侍初晴洗漱,見他來了就問:“我當日讓你去錦衣侯府取的東西,現在可帶在身上?”
沉香一驚,答道:“一直帶著,不曾離身。”
裴青便讓她去取,一邊自個調弄著一些湯汁,初晴看著也不好好用膳,在一旁蹭來蹭去瞧熱鬧。少頃,沉香取來一紙卷軸,裴青將它徐徐開啟鋪在大桌上,紙張已有些陳舊發黃,邊角也已經卷起來了,卻見畫面上滿紙江湖,煙波無限,初晴瞧見了拍手道:“好漂亮的畫。”
裴青颳了她鼻子一下,笑道:“漢水垂釣圖,傳世墨寶,你爹爹的遺物,當年懷化太子白瓊玉所贈。”
初晴聞聽提到她爹,便默然不語。
裴青將手中的湯汁往畫上一潑,沉香與初晴“哎呀”一聲,一臉可惜的表情。那湯汁漸漸流滿畫面,滲入到紙中,卻顯示出另外一幅圖畫來。
沉香在旁邊看著心驚肉跳,問道:“這是什麼?”
裴青並不抬頭,只是端詳那圖中的字元和圖畫,道:“這是制弦之法,也是冶鐵之法。”
沉香脫口道:“鐵弦?!”
裴青直起身子,勉力壓抑內心的激動,凝視她道:“不錯,是蕭殊一心想要的東西。這才是龍吟琴背後的秘密。”
他說完話又俯身去辨識圖上的東西,沉香面色卻漸漸轉白。
這個時代的琴絃多為蠶絲所制,發聲教小,若為一人獨奏,或三五好友雅集尚可,百人千人則不得其聲。昨日若非雷九以內力驅動琴絃,實則達不到那樣的功效。只是彈琴之人未必個個負藝在身,亦非個個精通武術內功,若要震懾群雄,不另想辦法是不成的。
然而此法僅僅是可用在琴絃之上嗎?
當年謝玉割斷琴絃到底是為了什麼?
第八十二章
裴青目不轉睛地盯著畫紙,然而不消片刻那畫紙還是漸漸漚爛,化為一灘墨水。
沉香知他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只是想到幾個月來這卷軸自己一直帶著,若是偷偷拿走,他該當如何?又想到他既知內裡機巧,為何不當日取得畫軸之時便如法炮製?一時間思緒紛亂,腦筋幾乎脫線。
裴青直起身來,揉揉太陽穴,抬眼看沉香一臉迷茫的表情,一邊走到水盆邊滌手,一邊心裡暗道:錦衣侯數度與我提及此畫,我雖知內裡必有文章,但總是前朝遺物,並不願意毀掉它。就算是當日如法炮製,見了此圖,我也未必知道這是何物,又是用在什麼地方的。此次南下,若不遇到雷九、姚素心等人,更是一輩子都想不通關節所在。所謂水到渠成,大抵就是這種情形吧。
他擦乾了手上的汙跡,便又坐到桌邊,命沉香研墨鋪紙,自己排開一排畫筆,沉香以為他要把剛才看到的東西記下來,誰料他落筆之處竟是開始作畫。
一個時辰之後,另一幅漢水垂釣圖赫然呈現,筆墨獨到,字跡宛然,纖毫畢現,毫髮生死,與懷化太子的那副傳世名作如出一轍。
裴青放下痠痛的手腕,招呼另一邊練字的初晴過來,將她抱至膝上,小孩子彷彿看到了世間最神奇的戲法,歡呼道:“哎呀,怎麼又回來了?”
裴青抱著她笑指畫上的詩句,念道:“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這裡面有你爹的名字呢。是世上最親的那個人留給他的。”
初晴問:“是娘畫的嗎?”
裴青含笑不語,過了片刻道:“初晴要好好收著,留作紀念。”
沉香聞言,轉過臉去,淚水潸然而下。
一大一小玩了半日,裴青方叫人將初晴帶走,沉香過來服侍,勉強道:“侯爺好耐心,倒會哄小孩子玩。”裴青抿唇笑了笑道:“天下父母的心都是一樣的。我以前住在蜀中的青城山裡,有一天見母猿帶著猿子在崖間攀爬,猿子不慎落入山崖,母猿繞屍三日,哀鳴而死。我那時不解……”他說到這裡眼神黯然許多,“剖開母猿肚腹視之,見腸皆寸寸斷。”
沉香感動之餘忽覺不妥,尋常人見此情形又怎麼會想到去將那母猿開膛破肚?
裴青瞥了她一眼,似是明白她心中所想,心道“慚愧,我那時也是餓極了”,卻並不出言解釋。又目視屋外玩耍的初晴,慨然道:“她也許很快就要入宮了,我此番帶她走這一遭,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