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忘了個乾淨,債主會不會也忘的這麼幹淨啊?這種小額的資金,駱東這種小生意老闆都不走銀行,雖然銀行的利息要低很多,可貸出來十萬你再給銀行送五萬禮,還是你虧,所以他們都跟相互熟識知根知底的人借,十萬塊,一年一萬利,沒有銀行那麼多手續,當然也不用納貢。
駱東的家產全都在廠子裡,一點私錢都沒有,不持家不知柴米油鹽貴,每到年底駱東還要請人來做賬避稅,還要拜拜這局那局這所那所的各路大神,哪家是一頭肥羊就打發了的,至少得一車肥膘豬啊,錢賺的再多也填不滿上邊官帽子的口,何況駱東根本就沒賺到什麼錢,這兩年原材料成了黃金房地產級別的投資目標,一個月比一個月炒的高,母豬吃了避孕藥壯的沒這麼快,要不是不知道自己還能去幹什麼,駱東真想關門算了。
腳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帝王不狠,哪得太平,生意人不狠,那就只能喝西北風,可這大夏天刮的是東南風。手頭的錢要是還了這十萬塊,那就沒法再進貨了,傢俱城的帳說好了年底結,結出來也是留著年底走動的,年初幫同行打了一套仿古傢俱,有七八萬,可上個月不是老闆跑了麼,自己去晚了就搶回來倆皰子……還有誰欠自己的錢呢?
要不自己也跑了得了,跟小白臉私奔,讓他養著……他要嗎?
難為駱東還能笑得出來,姜叔他們早就騎著摩托車走了汽油味兒都散盡了,駱東還抱著床牙子在廠房裡磨啊磨,一會嘆氣一會樂。
“我有一頭小毛驢我從來也不騎——有一天我心血來潮騎著去趕集……”耳熟的歌聲,駱東又嘿嘿樂。
“這是它響的第三遍了。”莊力拿著手機站在門口,手機一直放在廠房門口的長條凳上。
……好像,是不是第一遍了。駱東尷尬的接過來,一看是個陌生號,“喂”後邊就加個“你好”,萬一是客戶呢,最怕是債主。
莊力一看駱東瞬間沉下來的臉色,禮貌的走開了,坐在只隔了一層竹簾的客廳裡,照樣聽的一清二楚。
“我沒時間……挺好……沒有……再見。”
三四分鐘,駱東就說了這幾個字,然後廠房裡就什麼動靜都沒有了,莊力立著耳朵等,大狗從地上晃悠悠的站起來出去了,順著大狗的方向看,只看到了駱東上房頂的背影。
莊力眼睛眯了一下,書放下,挑簾子也跟著大狗上去了。
駱東坐在房沿抽菸,一條腿蕩著一條腿曲著,夾煙的手搭在膝蓋上,背後是掛著的褥子,就是沒有床單飄,否則畫面還挺煽情。莊力伸手擋了一下夕陽,雲朵鑲金邊,遠處的樓宇沐血,大半個天空,像燃燒著的戰場。
大狗在駱東身邊站了一下,退回來趴在了地上,莊力走過去,蹲著撫摸大狗的頭,說:“晚上吃什麼?”
過了一會,駱東才說:“出去吃吧,你病也好了,又沒失憶,就當給你踐行了。”
莊力慢慢翹嘴角,這是轟少爺走啊,還以為今晚上有床戲呢,一個電話,就變臉了?莊力按著駱東的肩膀坐在旁邊,兩條腿都伸出去蕩著,胳膊順勢就搭在了他肩上,捏著他手上的香菸,莊力小心的吸了一口,只在嘴裡停留片刻,就絲絲縷縷的吐了出來。
少爺不會抽菸,可惡霸少爺的姿態還得做做,最後一點菸絲吐在駱東臉上,莊力媚眼如絲,嘴角一高一低的笑:“你捨得讓我讓走嗎?”
駱東嘴角翹的更高,攥著他的手指繞著自己腦袋給拿開了,煙拿回來,大口的抽,吐出一條直直的煙線,力道十足:“別迷戀哥,你還沒那個資格。”
莊力一愣,低低笑:“成,當哥捨不得你,再讓我住些日子唄?”
其實駱東心裡煩亂的很,確實因為那個電話,莊力這麼胡攪蠻纏,駱東踹他下去的心思都有了,他現在,只想一個人靜一靜。
莊力看他眉頭動了一下,以為被自己說動了,伸手摸上駱東的腰,手指感受到精悍的肌肉,愈發的不想走了。
“我回去也是住酒店,在這個城市,我沒有家。”不自覺的,莊少就說出了真話。
駱東心動的,是這句話。自始至終都是這個字:家。
駱東歪著腦袋看他,平靜的表情什麼都看不出來,偏黑的膚色掩蓋了細紋的走向,映照著夕陽的光,有序的毛孔不肯透露一絲情緒。倒是莊力,過於白皙的臉顯得有些落寞,交匯的目光中,摻雜著不多的渴望,仍舊那樣幽幽冷冷,卻不是因為灑脫。
……大狗無聊的打了個哈欠,血盆大口,彎曲的狗牙。倆人還在對視,天長地久一樣,要麼親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