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斯特有點無奈地遮住雙眼,陽光還是無孔不入。昨夜的記憶模模糊糊湧上來,卻好像空白居多,某些細節過於真切,一閃而過後,反而愈發不真切了。
這時他裸露在睡袋外的雙臂漸漸被早晨的太陽照暖,惠斯特深深吸了口氣,坐起來,扯過被丟在一旁的上衣披上,還在係扣子的時候,嶽江遠走進來,他見惠斯特醒來腳步也沒慢下,用的是尋常口氣:“你如果不怕涼可以去衝個澡,水不算特別冷。”
“我以為你會先說早上好。”惠斯特抬起眼看他。
嶽江遠愣了一下,停下來,頭髮還溼著,溼漉漉貼在臉上,面板的顏色較之昨晚所見似乎更白一些。他換了一身衣服,牛仔褲,襯衣外面裹著灰色的羽絨服,顯得很年輕。
因為自己的這個錯覺,惠斯特真的笑了出來。嶽江遠有些莫名其妙地看著他,目光還是多少帶著漠然,但是他點頭,勾一下嘴角:“早上好。”
“早上好。”
他們簡單地道完早安,一時沒有別的話可說,就靜靜地等了一刻,然後發覺對方都沒有先開口的意思。於是嶽江遠聳了聳肩,走到帳篷的角落裡收拾東西。惠斯特看了一會兒,才開口:“你要下山?”
“對,吃完早飯就走。你如果今天也要下山我倒是可以帶路。”嶽江遠頭也不回地回答。
惠斯特盯著他的背,眼睛還是沒辦法適應雪山裡的陽光,很快眼花起來;他重重搓了搓臉,越發覺得前一晚,說不定只是一場春夢罷了。
簡單梳洗完畢,惠斯特到大帳篷去找嶽江遠。經過昨天晚上一場大鬧,帳篷裡的人較之昨晚少得多,一邊吃著面前的罐頭食品,一邊輕聲和身邊的人寒暄兩句,顯得寬敞的帳篷非常安靜。
嶽江遠並不在,招呼他的是領他上山的導遊,他笑著揚起手,生怕惠斯特看不見似的:“在這裡。昨天晚上睡得還好嗎,嶽借到別人的備用睡袋了吧?”
聞言惠斯特一愣,在想該怎麼回話的時候臉已經開始熱了,但他又鎮定下來,支吾著含混過去,而那個導遊也沒在這個問題上糾纏,看著惠斯特稍帶僵硬的點了點頭,只以為是前一夜宿醉未消,又是一笑,熱情地開了幾個罐頭,招呼著惠斯特一起吃早飯。
惠斯特吃了幾口,就問:“嶽江遠人呢?”
“過來了一陣又走了,說是去還東西。他剛剛告訴我今天下山,你知道吧。”
“嗯。”
“你呢?”
“我也準備今天下去。本來也只是……”惠斯特莫名有些心煩意燥,話說到一半就沒說下去,悶不做聲地吃自己的早飯。但是一直到吃完早飯,都沒有看到嶽江遠的人。
那個導遊似乎也有點奇怪,他招呼惠斯特坐一會兒,自己則要去找嶽江遠;而惠斯特打算的卻是回去收拾一下東西,順便去看看嶽江遠在不在。就在兩個人都準備離開的時候,嶽江遠進來了。
他的臉色始終有點發白,就顯得眼睛愈是黑。惠斯特看了他一眼,就不動聲色地轉開目光,再不看。看到惠斯特和導遊後,嶽江遠指著自己背上的大行囊,說:“我都收拾好了,你們幾時可以動身?”
“我是隨時可以走,反正明後兩天又要上來。”
“我去拿一下東西也可以走了。”
二十分鐘後三個人一起下山,最先是騎本地的矮種馬和騾子,到了海拔低一點的地方才換乘留在中轉站的吉普。一路上熱心而健談的導遊上車後一直在和惠斯特說話,問他下山後的打算,有沒有預定好酒店,是否還需要什麼幫忙等等;惠斯特其實早就在城裡訂好酒店,上山之前都已經住了好幾天,但是在導遊的盛情之下,不得不不停寒暄。他在交談的間隙偶爾掃一眼身邊的嶽江遠——他掛著耳塞,頭撇向視窗的方向,全程下來,始終不發一言。
回到城中心後惠斯特謝絕了導遊要把他直接送回酒店的提議,就在附近下了車,準備去超市買點必需品。臨到分別,嶽江遠微微一笑,朝惠斯特伸出手,終於開口:“保重。後會有期。”
他的手冰涼,和昨夜的溫暖相差如此之大,以至於惠斯特遲疑了很久,才鬆開手。道別之後惠斯特並不急著離開,而是問:“你住哪間酒店,這幾天要是有空出來再見一面吧,一起吃頓飯。”
嶽江遠只是笑:“我還沒拿定主意,而且我可能很快要再去印度,到時候再聯絡吧。”
這幾句說的是漢語,導遊聽不懂,但一直看著他們,使得惠斯特更加的不自在。但他很明白嶽江遠的言下之意,就再次握了握嶽江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