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權的對抗。小梨妝有金主罩著,那比賽更是由金主一手策劃,想要取勝恐怕沒那麼容易。更何況……若是敗了,豈不更將優伶往暗處推了一把?
哪知以為這家丁只說這些便罷了,過了些天,每日都派人來,竟對戲團說的是,那金主發話:若他們不知好歹贏了比賽,便是技藝太過出眾,恐怕只予我等凡人賞識太過失禮,應要獻唱予太上皇聽。
再明顯不過的威脅,絲毫沒有掩飾。
眾人都僵了頭腦,從毛髮冷到骨髓,愣在原地。
想來那金主竟做到這種地步,為了私慾硬是脅迫他們放棄。何謂真正的做戲?恐怕這才是真正所謂做戲,做戲裡戲外,耍人生無常。
戲團眾人整日坐如針氈,排練戰戰兢兢,大家都驚懼得不敢多說一詞,在那狐假虎威家丁的逼視下頻頻錯了手腳唱詞,惹得他們尖聲嘲笑,好不糟亂。
甚至還有家丁跑來對甄木厥說:“若你洗心革面回到戲園,大人說這場比賽就算了,你也是成了名的人物,丟不起這個臉。自然……比起小梨妝,大人對你的興趣更大一些。”
甄木厥笑著婉拒,面上並無過多神色:“謝大人厚愛。比起這世間所有,我更愛做戲。”
是的,比起這世間種種,千千萬萬,他醉心做戲,從小到大,都是以作為優伶而自豪。沒有什麼能摧毀他對它的熱愛,更不能容忍對它的褻瀆。
他會是神御最好的優伶。
甄木厥是神御最好的優伶。
優伶藝伎之賽隆重召開,地點便在那位大人府上,為此特地開挖海子為戲作之用,擬築水殿以用來乘輿觀賞。水亭造得美輪美奐,為了做戲之用還特意連了眾多紗帷,接了水榭其上。水榭還被取名為“木厥榭”,並不知那位大人是何意。比賽聲勢浩大,引了無數官員民眾前來,甚至傳到皇帝耳朵裡,說是若有空閒也定要來一觀。
這場比試,不能輸。
若是敗北,不啻向權貴低頭,承認優伶低劣不如常人,只是倚靠美貌攀權附勢,那絕絕非優伶本意。
優伶該是生而為歌為舞,以手以喉巧奪天工,唱他人平生,做自我人生。
第七章四
“原是如此……我竟連這都要記不得了……”幻境中搖出一把清脆嗓音,那水亭同水榭虛實變幻,甄木厥一襲藍紫色描金鳳尾裙步出重重迷霧,面目是極美,微微笑著彎起的眼角眉梢與生前的一模一樣。
幻象仍在重演,笞言神色複雜地看過來,繼續道:“……水亭木板而建,中間高於水面,兩邊略低,道具、器樂和準備的優伶都候在兩旁,待叫到名字就上臺……水亭整個掛了總三層竹簾布簾,退場上臺外面都看不見裡面的佈置,同時也可以調換多個戲臺背景……比賽未開始時水亭與水榭相通,方便優伶們走動,但觀賞廂房之間來往需涉水。一旦比賽開始,即切斷水榭與水亭,與岸上的聯絡需用小舟。”
那場景頃刻轉換至比賽開始,布簾一掀,絲竹絃樂起,一葉小舟載人晃晃悠悠駛向水亭。月析柝伸長了脖子看那舟中究竟何人,心急道:“是你們先演嗎?我怎麼看不到你們戲團的人?”
甄木厥一笑,裙襬一曳將那小舟掩了去,幽幽道:“這是小梨妝,唱的‘凌波仙子泅水弄潮’。戲團賽前三日出城,此次無人應戰,這賽是不戰自敗的。”
月析柝大驚:“什麼!?怎麼這樣!?”
甄木厥又是一笑,廣袖一揮,半隱白霧,彎了眸,道:“不過,憑小梨妝,自然贏不了我。我也不會輸了這場比賽。戲團早已出城,再沒了顧忌,我自不會叫他辱沒了優伶。”
月析柝聽得渾噩,眼前景象已飛快掠過,那衣裝豔麗的優伶在臺上躬身謝幕,聽到戲團臨陣脫逃的訊息,他得意地笑出聲,執帕子半遮著面,眼裡止不住的笑意,扭著腰踏進小舟。
竹簾卻在此時悉數降下,那水亭不知中了什麼邪法,木板離了水面三分,轟隆移至水榭之頂,高了廂房輿船半頭,臺上立了個人,藍紫色描金鳳尾裙,翡翠扣綴,堆紗宮花。
他驕傲地掃視底下眾人,視線在水上兜轉一圈,然後揮袖唱起來。沒有樂器,沒有伴同,只有他一個人在臺上做戲。
“我不會背叛信仰,不會出賣靈魂。”
甄木厥斬釘截鐵的輕笑與那水亭上的優伶合二為一,他們在水色朦朧的舞臺上翩翩起舞,彩料扣綴綾羅繡幅織錦細綢絹紗縐緞……這是一場妖冶而華麗的盛宴,一歌一舞一聲一眼散落在人們瞠目結舌的口中。
管他依仗權貴曲意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