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心頭有些慌亂,月析柝收起腳抱著膝蓋往離冷身旁靠了靠,盯著天邊一輪圓月小聲說:“師兄……今天的月亮圓得像個餅……像小時候在家看到的那樣……”
離冷身上一僵,也抬頭望了望天。
“算起來我也好些年沒回過家了,不知阿爹阿孃把我罵成什麼樣子了,”月析柝偏了偏頭,小心翼翼地拿眼偷偷瞟了瞟,道,“師兄,你知道自己名字的由來嗎?”
“其實我的姓氏不是‘月’,”不待離冷開口,月析柝自顧自說下去,“我家鄉那個小山村叫岳家村,丘山嶽。但是這個字太難了,阿爹阿孃又不識字,便寫作了‘月’。村裡好些戶人家原本都姓‘嶽’,後來莫名奇妙就成了‘月’。”
“阿孃生我那會兒,阿爹跑隔壁村去換老母雞,看到村口一套氣派大房子牆上用硃紅大毛筆寫了個‘拆’,回來就用這字給我起名了。可他記不全,隨便點了兩點,便有了‘析柝’二字。所以,其實我原名應該是嶽拆拆啊。”月析柝說著說著止不住大笑,圓圓的眼眯起,濃墨似的眉向上揚了起來。
離冷站頭來看他,眼裡凝了似有若無的笑意,他一手環住月析柝將人往身邊圈了圈,以防他笑得幅度太大掉下樹。待他笑完了,喘著氣期盼地看過來,離冷才慢悠悠道:“師父曾言,當年尋到我,我開口說的第一字即是‘冷’,故而起了這個名字。其實無甚來由,便是個稱呼而已。”
月析柝一愣,依照師父所言,他將離冷抱回山上時師兄只不過是個尚在繈褓的嬰孩,究竟什麼事竟會讓一個尚在牙牙學語的孩童脫口而出一個“冷”字?
“師兄,莫非你是在雪地裡被師父抱回來的?”月析柝忍不住發問。
“不知,師父未曾說過。”
看來有必要問問師父師兄的事情,月析柝暗自想,只可惜師父下山雲遊多年,他和離冷亦有十餘年未見師父,莫說是他,就是掌門,也不一定尋得到師父。
月析柝悄悄在心底嘆口氣,又七歪八拐地問了些有的沒的,直磨蹭得月都西斜了,離冷將他拎進屋來勒令休息。
月析柝躺在床上發呆,想了又想,打算明日找掌門碰碰運氣,作為一派之主,至少也該知曉師兄身份。卻不料次日突發事務,月析柝未能如願,連原先那想法也拋諸腦後。
翌日。
離冷不在,月析柝悠閒地用過早膳,慢慢悠悠地晃到掌門居所,打算找個地方等掌門得了空閒進去問。
過了晌午不見有人出來,又無人進去送膳,月析柝等得納悶,扯了個弟子來問,得知一大早滄瀾教的恭清道長登門造訪特來拜會,這會掌門應和賓客在正廳用膳。
這幾日都未見到容先生,掌門也未提及,想來應是走了。至於離冷,那小弟子說他更是好幾天都沒看到了,容先生還在的時候他就沒出現了。
月析柝訥訥謝過,一頭霧水地往回走。
那麼師兄這些天究竟在作甚?為何不如實告訴他?還是掌門和容先生派了任務給他?……或者說,師兄並未刻意隱瞞,只是未將每日之事告知?
月析柝越想越覺奇怪,正疑惑地往正廳走,忽然聽到山門好大一陣喧譁之聲。隱約可聽到“讓我進去”“不要攔著我”“我要找陰邪”……模模糊糊的叫喊。
數名提嵐弟子攔在門口,月析柝繞到山門,見他們腳下跪著一位黃衣女子,正是她嘶啞著嗓子大喊要見陰邪。眼見那幾名提嵐弟子尷尬地面面相覷,不知該那這女子如何是好,月析柝上前瞭解了個大概。
他們尚不知這姑娘姓甚名誰,只是她方才跌跌撞撞衝上山跪倒在山門前哭喊著要找一個叫做“陰邪”的人,提嵐弟子們並不知陰邪是何人,也根本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麼事,便將她攔在門外,派人去通知長老,這便遲遲不知應作何定奪。
月析柝心下大驚,萬一是太師叔惹來的債,他此時人不在派內,該如何安頓這名女子?
左想右想還是得先把人扶起來再說,免得讓人以為堂堂提嵐派欺負弱女子,便伸手將黃衣女子撈了起來,道:“這位姑娘,在下提嵐弟子月析柝。請姑娘先進來一坐,再將事情詳細告知,可好?”
這姑娘生得如花似玉,淚眼婆娑,恰如一支亭亭玉立的出水芙蓉,只可惜哭腫了眼淚花了妝,好好一件嫩鵝黃的衣裙扎得面目全非,身上也是髒兮兮的,盡是煙塵泥巴。
“月道長……請你帶我去見陰邪……我一定要見他……”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卻是一站起身就死抓著月析柝的手不放,拼命乞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