贑仁沒有問,隨行的大臣們也沒有問,似乎共識就是那個男人不在才是最好的。
臨出發前,贑仁挑開簾子的一角,往那鬱郁庭院中金色的建築物望去,感嘆著自己這些日子來所過的每一天,所忍受的每一分煎熬,卻沒想到意料之中發現在那建築的三樓上瞧見一個身影。
雖然看不太真切,但是卻只在看見的第一眼就知道是誰,亦是十分清楚對方在看什麼。
意識到這一點,贑仁突然覺得有些心慌,他慌忙的放下簾子,閉目靜待出發。
只是,這樣做,卻只能讓他更覺得心煩意亂。
當最終遠離金閣寺,踏入禁中的時候,贑仁才覺得情緒稍稍有些緩和。而當他發現清涼殿和自己當日離開時並無二樣的時候,他才覺得整個人都放鬆了。
大臣們只在請安之後就退下了,意在不想打擾他休息。而作為負責他起居的典內侍,則開始安排女官們準備寢具。
瞧著這些忙碌的女官,贑仁叫過典內侍,道:“讓她們別忙了,朕現在不想休息。”
“那安排御膳房準備些點心?”
贑仁點了點頭,算是同意。得他旨意,典內侍欠身告退,只是還沒退到殿門外,對方就又叫住了她。
“陛下還有吩咐?”
“御膳房的事,讓其他人做就是了。你帶我去一個地方吧?”
“哎?”典內侍看著他,有些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你帶我去弘徽殿吧?”
此時,典內侍方才明白這位上殿所指是為何。
弘徽殿是離清涼殿為最近的,歷來只為皇后居所。今次踐祚日之後的婚房也是定在那裡,只是,踐祚日之後,新婚二人卻沒能在裡面呆過半日。
瞧著贑仁的臉,典內侍心裡不免憂心忡忡,因為她想到那位在孃家休養的可憐皇后。
“怎麼?”見對方不說話,贑仁有些憂慮,“可是有什麼不便?”
“不,並無不妥。”說著,典內侍站起身來;“陛下請隨我來。”
由清涼殿出來,往西,穿過長長的迴廊,很快就看見弘徽殿的房頂上的鴟吻。只是離弘徽殿越近,贑仁卻越發的覺得心理充滿了不安——一切皆因這弘徽殿的主人。
按道理來說,既然如此擔心,那麼就應該第一時間去看望對方,然而,自己這樣能去看麼?
愧疚和自責無時無刻的存在著,令他恐懼,恐懼到無法去面對對方,於是只能這樣,來這樣的一個地方舒緩自己的壓力和不安。
因為原本是為作為婚房佈置,整個弘徽殿裝典得十分的漂亮——房間的正中是被藕荷色的壁代圍起來的御帳臺,在它後面是金色的屏風,上面繪製著鸞鳳和鳴;房間的四角擱著素色的四角燈籠,正東方隔著矮几,上面是梳妝用的鏡臺和妝奩匣;另有一張矮几正對著它,上面放著黑底螺鈿立鳳漆器,還陪了兩隻同色的碟子,用同一跟紅繩繫了碗底;除此之外,房間裡還有各色彩繪漆器不下十數件,大到衣櫥,小到諸如雙六棋盤一類的東西,一應既全。
瞧著他仔細打量房間,典內侍道:“若是陛下覺得哪裡不合意,請告知我,我立刻準備更換。”
“不,很好,沒什麼不妥。”
贑仁一邊說著,走向了放著鏡臺的矮几。他用手摸了摸那鏡面,上面一塵不染;然後他又將視線落到了妝奩匣上。
草綠色的四方盒子,上面用金粉和螺鈿繪製出唐草紋和立鳳圖案,裡面分藏梳篦、銅刷、毛筆、胭脂、首飾等用品。瞧著那裡面各式各樣的髮簪和梳篦,贑仁莫名的憶起霞染的那一頭黑色長髮來。
似乎,很少見對方放下長髮,一直都是那樣束著,像個男兒一般。所以,似乎也感覺這樣的東西不太適合她?想到這裡,他又忽然覺得很頹喪。因為,他的確是不知道怎麼去見對方,更不知道對方會不會見自己。
嘆了口氣,他將妝奩匣放好,神色黯然的離開了弘徽殿。
自金閣寺返回禁中已有十日之久,贑仁的生活步調一切歸於平常。雖然朝臣們對於踐祚儀式上出現的意外多有異議,然而在看到贑仁主持朝議時候流露出來的不容置疑的君王姿態時,又不得不集體噤聲。
只是,身為徵夷大將軍和攝政關白的足利異熾卻是在清涼殿的議政中長時間的缺席。
不見對方的身影,雖然在某種程度上緩和了贑仁那因對方而緊張的神經,但是隻要一想到當日在金閣寺時,吉門女院對自己所說的那一番話,他又不免心懷忐忑。
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