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言為定。”謝流芳柔聲應了他一句。
謝聽廉欣慰地點點頭,抬手遮住謝流芳的眼瞼,握刀的手已經不再顫抖,一刀刎過之前,謝流芳最後聽到他說:“乖孩子,天黑了。”
同時,一陣疾速靠近的腳步聲撞入謝流芳的耳朵,在他尚未反應過來之前給予謝聽廉後腦一記重擊。
謝流芳也被撞開三尺,下意識睜開眼睛,正看到趙珩與謝聽廉滾做一團,爭奪那把白晃晃的尖刀。
謝流芳不知道趙珩是怎麼進來的,只知道眼下當務之急是制住他四叔,便撲過去壓制住謝聽廉的雙腿。
但這一下作用並不大,尖刀扔在謝聽廉手中,趙珩每搶奪一次,就接近危險一分,始終搶不下來。
謝聽廉瘋狂掙扎,趁趙珩閃躲時,驀然一肘撞在他額角,又抬腿把謝流芳踹開。
“豈有此理……敢在我謝家墓裡撒野……”謝聽廉不管謝流芳,站起來穩了穩腳步,就要直直衝趙珩撲過去。趙珩被他一肘子撞得眼冒金星,對迎面而來的危機毫無反應能力。
謝流芳大駭,一下子從背後攔腰抱住他,用盡全力阻止他繼續往前,一邊對趙珩喊:“快走呀,走呀!”
趙珩不走,謝流芳急得咬牙切齒。
就在這時,謝流芳忽然感覺正面一記輕微撞擊,輕微到只是讓謝聽廉向後退了小半步,然後一切就靜止了。
他聽到尖刀落地的脆響,感覺到有大片粘膩的液體低落在自己的手背上,然後謝聽廉像被卸去了全身力氣一樣,整個人靠在他身上,漸漸下滑。
謝流芳怔了,直到他退後兩步看到謝聽廉睜眼倒在地上,看到一枚孔雀翎正中他心口,看到墓道里一氣湧來的趙不問、司居厚、徐簡,甚至王福。
視線裡一片混亂。
一干人第一時間圍在趙珩身邊,看他是否受了什麼傷。沒有人注意到謝流芳慘白了一張臉筆直跪在斷了氣的謝聽廉身邊。
謝流芳張嘴喚他,開口卻沒有了聲音,只憑空做著那一個口型。
一遍又一遍地喚他,見他沒有反應,又伸手去搖他……
四叔……四叔……你醒醒。
然而謝聽廉再也不會醒了,他的體溫開始驟然下降,直至與這堅硬的墓道一樣冰冷。
就像離開他的母親一樣,明明口口聲聲說著疼愛,卻說走就走,連一聲眷戀的告別都沒有。
chapter 18
謝家連著兩次大喪,外人都嘆家門不幸,說起謝流芳的時候,也更加多了一分憐憫。
謝家幾個管事對司居厚都頗為感激,好在有司居厚坐鎮,以商行名義扶持謝家,江寧那一片鋪子暫時沒人敢打主意,他們少東雖然從小就精明,畢竟年紀小,沒人買他的賬。若不是司家在這危難時幫受一把,謝家指不定潦倒成什麼樣了。
當然,這都是外人看來。
謝流芳打算在守完母親“頭七”之後再回書院,司居厚便問了趙珩的意思,小王爺說不急著走,倒是你司老爺在這待著很不方便,謝家人顧忌很多,早日回吧。
司居厚不敢硬勸,之前在謝家墓暴露了小王爺的身份,他至今膽戰心驚,連同臨安府尹徐簡和王福都有些寢食難安。
期間徐簡帶衙役到謝家登門幾次,都被趙不問悄悄攔在門外。
謝管家起初對趙不問的憑空出現充滿恐懼,後來盤算那天在謝家墓的所見所聞以及司居厚和徐簡的言行,暗忖了一陣也心中有數,誠惶誠恐了幾天,見自家少爺待趙珩沒什麼兩樣,心裡也泰然了一些。
倒也絲毫不懷疑趙珩在謝流芳面前隱瞞身份。
趙珩每天跟在謝流芳身邊,看他擺弄院裡的花草,看他寫字看書,看他核對賬目,看他一個人在祠堂裡發呆。
以謝流芳的性格,不會出言趕他,他也就大搖大擺地做個跟屁蟲。
謝流芳停下腳步對他說:“你用不著跟著我,不會有人對我不利。”
趙珩點點頭,展開紙扇為他扇風:“嗯,我就看看你好不好。”
謝流芳抬眼凝著他,眼睛像天上的繁星:“那你看了幾天了,我好不好?”
趙珩又抬手抹了他額上的細汗,說:“很好,能吃能睡能看書寫字。”
這是實話,謝流芳遠比他想象中堅強許多,明明哭起來那麼招人疼的樣子,抹乾淚水卻還是那個驕傲鎮靜的謝流芳。
謝流芳說:“你是不是可以不跟著我了?”
趙珩溫柔地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