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與大官人兩個,又是何苦?”
奚吾滿心委屈,哽咽道:“他……為了子遠……竟要去通敵……我……”
劉豐摸摸他的頭,道:“傻子,大官人氣頭上的話也是能信得的?先前不曾吵起來的時候,他明明說得很清楚。施家世代忠良,大官人雖平日裡不是那等一板一眼凜遵聖訓的君子,大事上卻從不糊塗,自家怎樣爭都無妨,他決計不會做甚麼動搖國本的事情。便是當真殺了武安北,也會事先安排周詳,斷不會影響大局,何況,他又沒說要殺?”
“他……”奚吾搖搖頭,低聲道,“他答應我同生共死,沒幾日便忘得乾乾淨淨,遇事,還是將我當孩子看……我在他心中……沒半分改變……我……”
劉豐綰著奚吾頭髮,嘆息道:“你兩個平日裡也算聰明人,偏偏湊到一起,一個比一個糊塗。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大官人十幾年的習慣,哪有那麼輕鬆便轉過來?總要給他些時日。這些你會不曉得麼?”
“劉豐。”不待奚吾回答,子文的聲音忽然自艙口響起,“你下去罷。”
奚吾抬頭,見子文衣衫盡溼,額頭上全是汗,手中卻提著個又大又長的箱子。
劉豐領命退了出去,子文大踏步走上來,開啟箱子,口朝下一揚,幾十卷畫軸並一個狹長的錦盒噼裡啪啦掉在地上。
“你在意的,便是這些?”
子文竟一路疾馳,在方才不到半個時辰的功夫,快馬加鞭到中丞府,取來了子遠留下的這些東西!
卻見子文隨手撿起一幅畫攤開,是一幅簡筆山水,寥寥幾筆勾出高山流水,危崖蒼松,落款署名正是子遠。
奚吾茫然地望著他,不明所以。
“我此去西北已是定論,殺不殺武安北,也全在我考量之中,你別想拿旁人說濫的一套來煩我。你若因此恨我厭我,我便一刀殺了你,等回頭大哥的骨灰取回來,我們三個連這些物事一併燒了埋到一處,永生永世也休想拆開。你心中若還有半分肯信我,就照先前說好的,我做甚麼,你都接受!”
子文死死盯著奚吾,目光中全是火焰:“送你走,你不肯,留你在身邊,你當我是國賊。你在逼我照你心意做事麼?絕無可能!韋奚吾你洗乾淨耳朵聽清楚,我施仲嘉生來便是這樣的人,好也是我,壞也是我,你既應了一輩子跟著我,就別想找由頭
44、刺殺 。。。
半路離開,哪怕我變作十惡不赦的大惡人,被人千刀萬剮,也要你陪我一道遭刑!”
奚吾怔怔望著面前的畫,眼淚卻終於緩緩流了出來:“我只道……只道……”
“我先前說過的話,你便當是放屁麼?”子文越說越怒,“我這一生從沒對第二人說過那樣話,只道你與我心意相通,誰知你卻從沒信過我!”
“子遠是我大哥,永生永世都在我心中,抹不去,也不想抹去。你捫心自問,若當年你娘故後,你被別家婦人收養,她視你如同己出,憐你愛你,你傾心感激,便能忘記你的親孃,便會將她留與你的帕子毀去不成?我……”
他還要再說,卻驀地被奚吾抬手捂住了嘴,掌心溫軟,帶著熟悉的味道,他的味道。
奚吾滿面是淚,哽咽道:“我信你。”
“你說的是,好也是你,壞也是你,只要是你,便做盡了天下壞事,我還是捨不得離開你,若當真有一日你變作十惡不赦的大惡人,我……我陪你一道遭刑,每一刀,有我同你一起挨。只是……你若當真做了惡事……我……卻沒法子說服自家去幫你……我……”
子文扣住奚吾的手腕望懷中猛拉,用力箍住他身子,幾乎要與自家揉在一處,他不停地親吻奚吾頭頂,低聲道:“怕我做壞事,就呆在旁邊守著,只要你不走,我答應你,儘量做好人。只要你不走……”
奚吾在他懷中破涕為笑:“要送我走的可是你。”
子文用力揪住奚吾未曾綰好的頭髮,奚吾被迫仰頭,他便惡狠狠吻了下去,吻得奚吾幾乎喘不過氣。子文猶自不捨,戀戀舔著奚吾口唇,二人額頂著額,鼻頂著鼻,口對著口,氣息相聞。一時間,多少誤解煙消雲散。
他望著懷中人帶著淚的笑臉,忍不住一口咬在奚吾微微發紅的鼻尖上:“你明曉得不是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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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旦忙起來,時光便流水樣轉眼即過,不知不覺中,奚吾在應天書院已住了月餘,鎮日沉浸在書庫中,渾不知今夕是何年。他此生從未有過這樣奢侈的日子,可以吃在書庫、睡在書庫,睜開眼,滿天滿地都是書,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