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茶,滿盈的,亦是書香。
各種各樣、各門各類的書,珍本、善本、還有書院歷代講師的評點本、校勘本……這些書充盈了他的全部身心,他簡直像餓瘋了的乞丐忽然坐在了大筵席前一般,狼吞虎嚥地飛快讀過去,一本接著一本,一架接著一架。
山長安排了一個在書院讀書的少年照顧奚吾,那少年知他必是平日裡見不到這樣多的書,一時驚了,左右大家都經歷過這樣一陣子,日子長了就會習慣,便不試圖將扒在書架上的奚吾拖開,只在他慣常佔
44、刺殺 。。。
住的一個角落鋪好了被褥,備好了茶點,待他困極了睡,餓極了吃。實在看不下去了便拖出去丟大池子裡搓洗一頓,換身衣服,再放他回去。
於是通書院的人都曉得書庫中現有這樣一個人,山長居然破例特許他在書庫吃住,鎮日捧著一本書傻傻地看,有人在眼前經過,打個招呼說幾句話,他卻全看不到,也全聽不見,當得起“書痴”二字。
其實奚吾也略微聽到一些旁邊人的議論,只是顧不得。本朝自太宗以降,一直對醫學頗為重視,許多士大夫都通岐黃之道,這些他都曉得,只是先前不曾料到,這些讀書人在這方面的見解竟然如此之深。他們學的不是那種代代相傳的醫術,多是自學,但思路廣闊,不拘一格,許多用藥的法子別闢蹊經,頗為另類,居然也解得通,便一下子為他開啟了扇嶄新的窗,看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這種衝擊過於強烈,他應接不暇,只覺滿眼都是新天地,看哪裡都有心得,只怕少看一眼便漏過去甚麼要緊的文字,且明知這種日子不得長久,不曉得甚麼時候,子文便會著人接他去黑州,從此離開這個讓他著迷的地方,便再顧不上其他,一頭撲入書海,無力自拔。
他只盼這種日子長些,長些,再長些,對子文的思念與日俱增,卻怎樣也不想真正去面對他。
就這樣罷……就這樣死在書堆裡……帶著相思,帶著歡喜,無有其他。
然而那個訊息終究還是到了。
躲也躲不開,逃也逃不開。書院上下都在議論紛紛,走到哪裡都是那句話,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響,響徹天地,如一根尖利的長刺,惡狠狠刺進了他的心中,毫不猶豫,毫不留情。
——殿帥武安北遇刺。
作者有話要說:我小時候第一次走進母上單位的圖書室,看著鋪天蓋地的書架,一排又一排,密密麻麻,當時真的很震驚。家裡經濟困難,買書一直是奢侈事,家中的書櫃已被我翻了個底掉,以為自己看過很多很多書,當發現我沒看過的書其實還有數不清那麼多的時候,便恨不得將這個圖書室吞到肚子裡才好。
記得那個昏暗的屋子只有一扇小小的天窗,天窗照進來的陽光中飛舞著無數灰塵顆粒,我便在這些灰塵顆粒圍繞下一頭撲到書架上,再也不肯起來。
後來上了中學,終於有權利在鎮上的圖書館辦理借書證,又開始一輪吞書的過程。差不多兩天一本書,各種各樣,神話、童話、傳說、小說、話本,中國的、外國的……聽說過沒聽說過的都看,唯獨不看正經書= =
這種惡習維持到現在,經濟條件好了,喜歡的書就可以收歸囊中,於是家裡的書櫃越來越滿……現在已不堪負荷,可是裡頭還是各種各樣的神話、童話、傳說、小說、話本、奇幻、科幻、雜文集……亂七八糟。勉強能算得上正經書的還是什麼二十四史,中國歷史地圖冊,徐霞客遊記,山海經,民俗大觀,老北京幌子,本草綱目,內科通治方,昆蟲記,果殼中的宇宙,野獸之美等等……這類被母上視為不務正業的東西……
打小看書就看得太快太雜,以至於我至今學無專精,一肚皮雜七雜八,沒有一樣拿得出手。父上評價得很準確:孩子懂得挺多,沒一樣精通,連雜家都算不上,剛見面倒是挺能唬人。= =!
寫這篇文,落筆前還自信滿滿,覺得自己寫來不會費多少力氣,真正動筆才曉得我不知道的太多,東也不知,西也不知,只好到處查資料,勉強混了個考據的名聲。說起來,也是一個充實自己的過程吧,第一次稍微深入地去了解一樣東西,雖然很難,但挺好玩,只希望考據的結果不是把一篇小說寫成了一篇論文,只要大家心目中還當這篇文字是個正經八百的故事,我就心滿意足了。
45
45、酒痴 。。。
失魂落魄。
奚吾手中仍舊捧著一本書,卻看不進去了。
子文,子文。
他說:“若不殺他便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