膀。
君島回過頭,一臉疑惑地細眯起眼。
「你……」
山田抓住君島的肩頭,打算把他扯進路旁,但君島肥胖的身體扭動抵抗著。山田繼續粗暴地拉扯他,令他不小心絆到腳,向後摔個四腳朝天。
山田將槍口抵在一屁股跌坐在地的君島額頭上,但是他的手臂……他的指尖顫抖得無法扣下扳機。君島似乎察覺到自己的處境,宛如臨死前的公雞般發出刺耳的哀號:「噫!求、求求你,放、放過我……」
肥豬的雙眼流下眼淚。
「我、我什麼都願意做,我什麼都做,求求你放過我,放過我……」
看到肥豬哭得淚溼的雙眼,山田忽然喪失殺意。
「饒了我,饒了我,求求你饒了我……」
君島的表情真是慘不忍睹。山田閉上眼,扣下扳機,但只發出「喀嚓」的聲響,子彈並沒有射出,因為他忘記解除安全裝置。
忽然響起一陣水聲。山田朝聲音望去,看到君島胯下的水漬越來越大,最後在人行道上形成一片黑色的痕跡。看著尿失禁的君島,山田不覺得他丟臉,反而對他湧起一股憐憫之情,覺得這隻肥豬既悲慘又可憐。
「媽媽、媽媽,救我!」
山田解除安全裝置,再次扣下扳機。鈍重的槍聲響徹四周,火藥味宛如剛放完煙火一般瀰漫開來。
「快逃!」
君島的小便滲入柏油地面,射入其中的子彈冒起硝煙。山田對瞪大雙眼、嘴唇不斷顫動的肥豬低聲說道。
「你快逃,不要再回去大廈,也不要去報警。不要以為牢裡很安全,本橋組的人無所不在……你要拼命逃!」
山田將手槍插回側腹後拔腿就跑,他從附近的地下鐵車站搭上電車,不知道自己該往何處。他的周圍是穿著運動服的學生、中年上班族、把弄手機的年輕女性……看著他們,思及剛才自己所處的精神極限狀態,山田便覺得一陣頭暈目眩。
山田虛脫地蹲坐在地。他沒有殺死君島,不僅沒有殺死他,甚至還放走他。他大可以不用管君島的死活,但是他無法痛下殺手。只要他沒有殺死君島,之後君島是死是活都不關他的事。
「請問……你沒事吧?」
有人上前關心。山田知道對方是一番好意,但現在只讓他覺得多管閒事。他無視對方,想要站起來的時候,側腹的手槍忽然掉落。
山田慌亂地撿起手槍,接著抬起頭,看到出聲關心他的女子倒抽一口氣,臉色一片慘白。他走到下一個車廂,再走去下一個車廂,然後在下一站下車,衝進停靠在對面月臺的電車。
發現似乎沒有人在追自己,讓山田稍微安下一顆七上八下的心。他不知道今後該何去何從。他不僅沒有殺死君島,甚至還放走對方,之後應該會被制裁。制裁的方式不可能只要他剁一、兩根手指頭,大概會被殺吧。
他叫君島快逃命,但是他自己也必須逃亡不可。為了不被殺,他必須逃亡,所以需要代步工具。他有一輛從鄉下開來東京的愛車,每個月光是付停車費,卻沒有開過幾次。
山田在大久保站下車。他在車站與公寓之間的月租停車場探看,發現有人行蹤鬼祟地在他的車附近。發現對方是本橋組的人後,他步步後退,躲在民宅的圍牆下。
年紀比山田還要小的組員在他的愛車四周繞一圈之後,快步離開停車場。直到看不見那名組員的背影,山田才走近自己的車。不過,他馬上發現自己的車被動過手腳,車身低得不自然——對方戳破車子的輪胎,輪胎完全洩了氣。
山田心裡湧起懼意。組裡奪走他的代步工具,亦即封住他的逃生之路。惣一一定已經知道他沒有殺死君島的事,但是距離放走君島還不到二十分鐘,惣一如何得知他放走君島?難道是君島被本橋組的人逮到,然後一五一十地供出是山田放過他嗎?或者,惣一在某處監視他的一舉一動?
如果連停車場都有人來動手腳,那麼一定也有人埋伏在他的住處,所以山田直接回到車站、搭上電車。
山田垂著頭站在車門旁。他好害怕,電車上上下下的人群中,說不定有本橋組的人。如果他被一槍斃命或許還比較好,以前曾有一名敵對組的組員被凌虐三天。那個男人手腳的指甲和牙齒全被拔光,山田也不知道男人最後的下場是什麼,不過他覺得應該是死了。
山田隔著西裝外套,一再撫摸插在側腹的手槍。雖然他手中握有最強的武器,但是他其實很軟弱。因為太過軟弱,所以他才要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