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抓住司馬蘭廷的手腕,淚有盈睫,如滾滾的珍珠順著他的臉頰落下。
影紅接過司馬蘭廷手中的碗,頓了頓,突然跪下告罪一聲道:“老王爺說天下大亂要殿下及早脫身,本來……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在殿下來說亂世也有亂世的趣味……可殿下考慮到二爺。二爺必定不慣那樣的局面,自一年多以前殿下開始慢慢將家業兵力轉移隱藏到了青州,決定放棄中原的一切。甚至還在青州外海上找到一座小島修築壁壘,即使以後青州沒了,我們還可以去島上生活,以中原的混亂誰也無法威脅到我們。殿下甚至命人去長沙接來了二爺的親戚,使他們避過戰禍,算是替二爺報答蘇府養育之恩……如果二爺有個三長兩短,殿下這些苦心就全部白廢了。還請二爺為殿下,為大家都多多保重,不要再以身涉險。”
蘇子魚閉了眼睛,無法說話。
尾章一 社稷風雨
其實任何一個微小的動作,都會讓全身經脈針刺一樣痛苦。雖然常常自討苦吃,蘇子魚卻不會自討痛受,他盡力放鬆身體,一動不動。完全清醒的頭腦卻是一遍混亂。
因為司馬蘭廷的話,也因為影紅的話。
是多久以前自己這麼要求過,說要和他終老許昌,如今司馬蘭廷……他哥哥是真的放下了。可是現在收縮兵力卻是任內戰燎原,胡騎直入……
這是棄萬民於水火啊……
不想看到司馬蘭廷出事。
可誰又是該死的,誰又是該活的?
司馬乂司馬顒?
大晉百姓?
還是塞外所見的那熱情洋溢的一張張笑臉?
蘇子魚心糾了起來,只覺得一顆心半邊陷在火裡半邊在侵入水中,閉了眼睛任其煎熬。
蘇子魚的內傷終究沒有大起色,可時不與待,平陽尚能支撐一時,另一座邊境守城永石卻在匈奴大軍連日猛攻下,破城在即。再逗留下去只怕誰都走不掉。
才過幾日已是遍地溼冷,寒風越發凜冽,小雨淅淅瀝瀝打在身上卻是凍徹透骨。司馬蘭廷找了一張獵戶自制的粗糙獸皮,把蘇子魚從頭包到腳勉強攬他上馬,放緩馳速小心翼翼。
蘇子魚近年來奔波勞累,本就瘦得身無幾兩肉,這幾日又為傷痛所苦吃不得睡不好,現下在司馬蘭廷懷裡就像一層黑皮包了個骷髏架子,疼得他心顛兒都在發怨發恨,更沒一個好臉色賞下去。
兩兄弟都倔強,司馬蘭廷沉著臉不說話,蘇子魚也閉著眼一聲不哼。等到他哥發覺時,蘇子魚唇上全是自己咬的牙齒血印,身上被冷汗打得透溼昏厥在司馬蘭廷懷裡。
司馬蘭廷差點沒給氣死過去,急忙停了馬臨時在路邊找了個避雨稍歇的林子,給他施展針藥。蘇子魚經脈脆弱他是知道的,卻不想竟痛得如此厲害,好在他的內功心法有養生療傷之能雖不敢直接探進血脈,卻能用銀針一絲絲引入慢慢加持梳理。
恁冷的天,司馬蘭廷周身功力流轉竟是熱氣蒸騰,冰雨落下滴在身上揮發出去好似一圈兒薄霧。
一個時辰後蘇子魚才回轉過來。
見他睜開眼睛,司馬蘭廷揚手就是一巴掌,但還沒等貼上臉頰就收住了。深吸兩口氣,又惱又怕的問蘇小祖宗:“你怎麼也不吱個聲!”
蘇子魚環顧一週,頭頂上青紅二人用獸皮搭出個雨棚,眼睛轉回來又看了看臉色鐵青的司馬蘭廷,仍是一臉倔強,低啞著聲音道:“說了又怎麼樣?不用你管。”
“不用我管!”司馬蘭廷咆哮,覺得真是忍不下了,“你有本事,你……”
四人皆是一怔,看他眼角滑下淚來。
影青和影紅眼睛一致望天,再沒人說話,只有雨打在樹葉土地上沙沙的聲音,旁邊馬匹呼哧著熱氣的聲音。蘇子魚垂下眼簾,微微癟著嘴慢慢伸手出去抓著司馬蘭廷的衣袖。
“對不起……我疼得很,哥。”
司馬蘭廷微顫了一下,轉臉去看雨霧朦朧的林間,再轉回來時眼睛一遍幽靜。把他往懷裡攬了攬,對影青道:“去買輛車來。”
策馬走避輕巧些,本想等過了這虎嘯山再做打算,可蘇子魚這般情況也顧不上那許多了。只是這當下,人人都在逃亡要買車談何容易,這個“買”字也就是說給蘇子魚聽聽罷了。
蘇子魚沒細想,但覺得勞師動眾又不方便。剛想開口阻攔,司馬蘭廷衣袖輕拂,一股淡香撲鼻而來便昏沉沉又睡過去。醒來的時候果然是在車廂裡。身下墊得很厚,山路崎嶇卻不覺得十分顛簸,只是身上仍舊很痛。身旁影紅見他醒了,忙掀開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