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碎碎的人像,蘇子魚呆怔半晌。再低頭細看碎片裡倒影,心中有什麼乍現倏隱,突然泛起某種難以形容的味道。漸漸的,一對大眼亮了起來,臉上神色驚喜不定,突然長聲大笑起來。 司馬蘭廷這一晚並不比蘇子魚好過多少,聽見屋外一串意外至極的大笑,立時出來察看。對上蘇子魚放光的虎目,又是憂慮又是驚疑。 蘇子魚看他出來,對著他喜叫道:“哥,哥,我知道了!”站起來把司馬蘭廷扯到碎片邊,笑嘆到:“我原來就是這面鏡子。我總以為我明白,其實就像鏡子一樣,照見了卻沒有進到心裡去。鏡子上有塵,就像人心被外物紛擾遮蔽,拘泥於情仇恩怨,無論何事何物在心中已經照不見它的真實影像。但打破鏡子,就算什麼也照不見也不是空。” 蘇子魚抬頭看著一臉驚奇的司馬蘭廷,笑容清淺怡然安寧:“空是任事物自然而入自然而出。萬事萬物本就水到渠成,瓜熟蒂落,我何苦為難自己。”司馬蘭廷雖知道事情本緣,卻那裡知道他心裡有過的一番糾葛,只聽得一頭霧水莫明其妙。但隱隱約約,發現蘇子魚渾身透發出一種無思無礙,超然物外的心念。 沉思半晌,再進內屋時看到那寶貝弟弟竟已倒在床上酣然入睡。 六十九 意外訪客 司馬蘭廷心情複雜的望著庭院裡上下翻騰的身影。練功練得怡然自樂的人,似乎沒有留下昨晚的一點貊病:孟瘢�灰怪�淥�ご蟛簧佟?BR》 那一場鬧劇,司馬蘭廷猜中了開頭和發展,卻沒想到結尾突然硬生生被削去。並不是他不高興這樣的結局,只是一個人運足了氣力去搬東西,搬起來的卻是紙一樣的輕巧,他怎麼都會覺得空蕩蕩的無處著力。 司馬蘭廷正是這麼一種心情。 但轉念一想,蘇子魚能決然超脫固然讓自己意外,卻也算不錯的結尾。難道自己還真想看著那小子走自己以前的老路,糾葛不清麼?這樣才正是他所喜歡的那個蘇子魚啊。 只是,今後真的沒有走同一條路的可能了。更或者,他們從來就沒有走上同一條路的可能。 這樣,也挺好。 很多家長都有曾經掙扎過,是好好鍛鍊孩子,讓他早早長大適應人生百態,還是保護得滴水不漏維持住那一片童心?前者,使人太早接觸到人世真相,太早丟掉快樂。就像自己一樣,懂事之後有多久未曾真心地展顏過。後者,與世隔絕,接觸到的只能是一部分人情真實,並且太過依賴於人。他雖然有心為子魚圈出一方純淨天地,也擔心自己百密一疏。 可蘇子魚畢竟是蘇子魚,純善剔透卻並不弱小。也許他的子魚真的可以做到深陷紅塵,歷盡世俗而一心不改。 慢慢的,司馬蘭廷舒展了眉頭,一抹由心的笑意輕輕綻放在嘴邊。 熱呼呼的氣息噴在臉上,司馬蘭廷睜開眼睛時看到蘇子魚笑嘻嘻地蹲在身前。後者大汗淋漓,頭頂似乎還冒著煙,看他醒來微微一怔,有些不好意思:“你是在打坐練功還是在睡覺?” “我在休息。”順便練功。 “嘿嘿,我還怕又攪了你練功,不敢喊你。”蘇子魚傻笑著站起來,“那我們去用早膳吧。”走兩步,看司馬蘭廷沒動靜,回過頭去看。 司馬蘭廷向他招招手。蘇子魚狐疑著又湊了過去,被他哥一把拉住在額頭上印了個吻。 感覺到手底下的面板汗黏黏的,司馬蘭廷不滿道:“鬧得一身臭汗,去衝個澡再用早膳。” 蘇子魚不樂意,看他哥沉下來的臉,怏怏的往屏風後面走,不幹不脆還小聲抱怨著:“麻煩,麻煩……” 司馬蘭廷在身後喝道:“奉喜,進來幫二爺洗澡。”奉喜這個苦命小子在北邙山一行後果然調給蘇子魚差遣了。 蘇子魚跳起來,手腳利落的脫掉衣服鑽進水裡,嚷著:“在洗了,在洗了。不用叫人……” 豎起耳朵聽外面並沒有動靜,放下心來,又開始小聲抱怨:“混帳,就知道威脅人……”胡亂擦洗兩下,正想起身,聽見外面奉明來了。 奉明手上拿一張名貼,向來老成持重之人現在居然行色匆忙,司馬蘭廷詫異道:“什麼人求見值當如此?” 奉明一臉喜悅:“不是求見殿下的,是請見二爺的。”奉明高興是有原因的,蘇子魚進都以來除了那正邪不清的魏華存,就沒有半個朋友上門。天天吃素唸佛的,不求經世之道,害得他老人家總擔心老王爺的兒子會突然變成和尚。現下得知蘇子魚也有士族中的朋友,怎能不高興。 小魚在裡間聽得奇怪,揚聲問道:“誰要見我?長沙老家的人麼?” 奉明現在才知道他在裡間沐浴,轉過臉來對著屏風道:“是武昌祖家。祖越名。” 蘇子魚“啊”了一聲,袍帶未繫好就急忙鑽出來:“祖七啊!人呢?人呢?”埋著頭就往外跑。 奉明也跟著興奮,二爺願意跟這些人交好那是好兆頭啊!比老跑到寺裡找和尚強多了:“越名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