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進忽然脾氣見長,他心裡說不出是憤怒還是心疼,林建東一下變得很聽話,捱了罵也嬉皮笑臉的,
“你老漢我插著這玩意時間長了,會影響性生活質量。”
蔣進拿棉籤沾了水在林建東嘴唇上擦,林建東的嘴上已經退掉兩層皮,白慘慘的很嚇人,醫生不允許他大量進水,只好拿棉籤擦在嘴上再舔進去,
“能喘氣就不錯了,下床都是奢望。”
林建東說幾句話也累,蔣進給他窩好枕頭,讓他躺舒服了,李建東閉著眼問他,
“你哭了吧。”
“沒有。”
“騙我。”
“沒有。”
“還恨我嗎?”
“……沒有。”
陶美娟每次都來一兩次,可是夫妻倆話很少,主要是林建東沒啥說的,蔣進躲出去幾回,林建東不許他再走,蔣進只好給陶美娟端茶遞水,那感覺倒像他是大老婆一樣,陶美娟看他的眼神也越發淒厲一樣。
林建東的態度很明顯,離婚。陶美娟很冷靜,林建東精神好的時候,她會把之前給路雲平看過的資料念給林建東,蔣進聽得一身冷汗,林建東倒是泰然自若,只是說離婚了什麼都好說,陶美娟問他是不是打算魚死網破,林建東說,你這個詞用得不準確,咱倆夫妻一場,這是互相成全,如果磨到情分盡了,那才
是魚死網破。
陶美娟最後一次來的時候,說想和蔣進談談,蔣進就送她出門,兩人在電梯裡一直沉默,出了住院部大門,深秋的陽光溫和的落下來,兩人同時眯起了眼睛,空氣裡都是法國梧桐樹落果的味道,
“我第一次見你時,你還是個小孩。”
蔣進沒接話,陶美娟扭過頭看他,
“你愛他嗎?”
蔣進還是沒說話,倒不是抗拒,他只是不確定答案,愛與不愛,在他和林建東之間似乎從來都不重要,他們之間是索取和獻祭,是給予和報答,是無數種溫情或者不堪的東西,但是蔣進唯獨不敢奢望的是愛。
陶美娟見他不說話,也沒再追問,有秘書已經開了車門在等她,陶美娟坐進車裡放下車窗,
“林建東是個王八蛋,我們都是受害者。”
陶美娟的律師函和調查組的質詢幾乎是同一天到的,林建東因為重病無法接受質詢,調查組的人到醫院來了一趟,其中有人的面孔林建東覺得很眼熟。
林建東的法務顧問兼私人律師代表他和陶美娟辦理了離婚手續,他們的協議書上對於財產分割很模糊,蔣進想,這也許是二十年夫妻剩下最後的信任了。從律師那出來,蔣進給陶美娟發了個簡訊,是一串六位的數字,這就是陶美娟心心念念想要的東西,它是一個日子,是隻有林建東和蔣進懂得的紀念日,如果林建東死了,這世上唯一知道它重要的人就只有蔣進了。
這個秋天西京城最大的新聞是高鐵專案停工了,與此同時,平步青雲的安和投資也因商業賄賂,商業欺詐和非法集資等多項罪名被調查,整個公司土崩瓦解,賬戶被封凍,高層全部被當局請去喝茶。
李石被帶走的很突然,只來得及給黎暉打了個電話,顯得很自在,說黎哥沒事兒,我進去看看老朋友就出來,有啥話要捎帶的嗎?黎暉啥也沒說,因為當時檢察院和公安局的人也在他家門口站著,路雲平正在和他們交涉。
黎暉上車前,路雲平拉住他,
“我記得我買過一架小飛機,在哪兒呢?”
黎暉笑了,
“在三橋老機場的倉庫了,沒油。”
“許光頭那?”
“別想了,飛不動。”
黎暉要上車,路雲平又拉住他,這次卻說不出啥,黎暉拍掉他的手,
“我走了,你想辦法。”
調查組開始進駐安和,稽核每一筆交易的合同,自然是漏洞百出,可致命傷不在於此,如果查到中標的細節——雖然調查組懷疑——就要一大批人被拖下水,而這些不想被拖下水的人,就會無所不用其極,路雲平做了一晚上噩夢,然後開始分開約省上幾個關係匪淺的鐵腿,結果半數吃了閉門羹,對方的言辭都很閃爍,後來市局有人給他
遞話,
“路總,要是為了安和的事,這飯怕是敢吃的不多,這次中央動真格的了,隔壁省的副省長都撤了,你攪不起這趟渾水。”
能給路雲平面子出來赴宴的,在席間也只是搖頭,人人都知道西京城的黎哥進去了,也知道黎哥是路總過命的哥們,可是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