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手撿起一把鉤衣服用的長竿,席維挑住那些透明塑膠,用力一掀,那團東西的真容,就露了出來。
那是一個女人。
蓬亂的頭髮蓋住頭臉,看不清她長什麼樣子,之所以能夠確定是一個女人,僅僅由於那一身樣式奇怪的紅裙子。
為什麼說樣式奇怪呢,因為,這裙子雖然是古式,卻透著些奇怪的不莊重,也就是風騷。
不像古時候正經人家女子穿的衣服,反而好似,妓|女的穿著一樣。
戲服?還是青樓女子的戲服?
但最古怪的,不是她的衣服,而是她的姿勢。
這個女人,低垂著頭,四肢全都併攏在一起,收在身下,似蹲似坐,而她的背部,則高高向上隆起,就像一個渾圓的球,席維從沒有見過,有哪個人的背部,可以聳得這樣圓的。
她,不像個人,倒像某種甲蟲,那整個圓圓的背部,就是她的甲殼。
“救救。”她說。
然而這句話語,聽在席維如今的耳朵裡,卻又並不覺得像人類的語言了,這東西,真的是在說話麼。
她的聲音,刻板、重複,似鳥鳴,似蟲叫,又或者,僅僅似是一部老式機械壞掉後,骨板摩擦出來的噪音。
席維強忍著頭皮發麻,一步步往後退,之所以沒有奪路而逃,是因為濃重的危機感提醒他,稍有不慎,就會有性命之憂,而那危機的來源,正是眼前這奇怪的女子。
背後,一個胡亂擺放的大箱子,擋住了他的退路,雖然眼睛沒有看後面,但席維在脊背稍稍接觸到身後的障礙物時,就靈巧地轉移了方向,往一旁退走。
他還記得自己過來時的路線。
突然,“砰”一聲響,身後的紙殼箱板,被捅破了一個大洞,一雙手,從裡面閃電伸出,往席維的背後抓來。
這不可能!
席維猛地翻身,躲過這突如其來的一擊,他明明沒有感到任何活物的,箱子中怎麼可能有一雙手?
不對,等等。
在樓下被窺視時,也沒有感到任何生命的氣息,但沒察覺,並不代表不存在,它們到底……是什麼東西?
席維一把抓住那雙手,向前一衝,把手的主人死死摜進箱子裡,撞到了後面的什麼東西上,發出了一聲沉重的悶響。
這雙手的觸感,很硬,卻不是金屬的涼,十根手指修長玲瓏,指甲呈淺淺的粉色,十分漂亮。面板非常光滑,可以稱得上油潤,席維甚至能夠聞到,那手上傳來的一股奇怪的油蠟味。
是假人?
商場裡常常擺著這種作為衣服展示的假人模特,有些非常精美的,一不注意,還會被錯看成真人。
“砰砰砰”;“嘶啦”——
更多紙箱和塑膠口袋破碎的聲音同時響起,席維腦後風聲大作,他趕緊彎腰躲過,推著手中的假人向前衝,穿過巨大的紙箱,躲避身後的攻擊。
手中的假人掙扎不休,一雙腳狠狠踢向席維,席維手肘向下一擊,敲斷假人的手臂,然後扭身牽制住假人的脖子,將它掄起來,當作武器,往其他假人砸去。
走廊中的雜物都碎了,廢紙板破塑膠布在空中枯葉一樣飛舞,數十個假人從中鑽出,赤著光裸的身軀,帶著滿滿的新鮮油蠟味,兇猛地向席維發起攻擊。
席維揮舞手中的假人,將它和它這幫詭異的同類撞擊在一起,令人寒毛直立的咔嚓聲爆豆一樣響起,四肢不斷崩落下去,分不清到底是誰的。
不多時,席維手中的假人,已經只剩下光溜溜的軀幹,卻還在聳|動身體,想回頭攻擊,席維發現,這些假人即使被敲碎頭顱,也不會停止行動,似乎只要還有一小塊完好,就會無休止地繼續攻擊。
那個古怪的紅衣女子,不知何時,四肢抓住天花板,倒吊在了房頂上,蓬亂的頭髮下,她的眼睛好像在陰翳地凝視著下方的戰場,口中不斷髮出有節奏的“救救、救救”的聲音。
就像催命符一樣。
她是指揮?
席維喘著氣,微微眯起眼,假人的力量好像無窮無盡,而他畢竟是血肉之軀,必須想想辦法,也許打掉那個紅衣服女人,就能夠解決所有假人。
可是,她離得很遠,而這中間遍佈假人,他實在沒把握衝過去。
還是先撤退吧,席維餘光瞟向身後,想找到樓梯口,可是卻猛然發現,四周全都是霧沉沉的黑暗,樓梯竟然消失不見了。
怎麼會這樣!
紅衣女人發出咔嚓嚓的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