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了什麼嗎?」
方裕安大腦中出現幾幅畫面,卻都一閃而逝,快得他沒有辦法看清,而頭卻開始劇烈地疼起來。
看到方裕安抱住頭,臉上痛苦不堪的表情,陶山和方莉莉更加擔憂。陶山忙伸手抱著他,安慰地哄著他,「不必想了,裕安,不必想了。」
隨後的幾天,方裕安過得有點恍恍惚惚,他覺得世界只剩下了一半,另一半似乎被一堵牆隔在了某個他不知道的地方。那個地方他想尋找,可總也找不到,但那裡明明有最重要的東西。
直到站在墓地時,他才知道那塌了的一半是什麼地方。
腦中像有閃電劃過,那天發生過的事情一幕一幕地重現在他眼前,劇烈的爆炸,飛射的子彈,倒在車旁的爸爸,倒在他面前的媽媽和弟弟……
墓地上,陶山看著臉色灰白、身體發抖的方裕安,伸手把他抱在身邊。
方裕安兩眼直直地盯著前面的棺材,臉上卻一滴淚都沒有。陶山看到他這樣子,心裡有些焦急,可除了擁抱裕安,他什麼都做不了。
葬禮之後,方裕安跟著陶山去了他家。
方莉莉同意陶山的說法,這種時候,裕安需要的不是溫柔的撫慰,他需要的是男人的勇氣和鼓勵。
他和陶山一起生活的那一段時間,一開始幾乎是在沈默中進行的。
他們之間的日常交談除了說早安、晚安、你好、再見之外,就再也沒有別的什麼話。
陶山試圖和他交談,每次都談不成,因為他總會說:「我沒事,陶叔叔」、「我很好,陶叔叔」、「我知道,陶叔叔」、「我會照顧好自己,陶叔叔」。
陶山原本就不擅言辭,他更擅長的是搏擊和身體較量,而他所擅長的那些,對於當時的方裕安卻一點忙都幫不上。
直到一天深夜,陶山夜裡口渴起來倒水喝,卻發現洗手間的燈亮著,還有嘩啦啦的水聲以及偶爾的抽氣聲。
陶山悄悄走過去,透過門縫看到裕安正蹲坐在浴盆邊,用手小心翼翼地撩水清洗身體。而原本應該潔淨白皙的身體上,卻遍佈青紫的淤痕,還有一些紅腫滲血的傷口。
陶山大吃一驚,「砰」地一下推開門。
推門聲讓裕安嚇了一跳,一把拉起旁邊的浴巾遮住身體,回頭正看到陶山怒氣衝衝的樣子。
裕安小聲地叫了一句,「陶叔叔。」
陶山一把撩起浴巾,看著他身上的傷口,沈默了一會兒之後問了一句,「為什麼會弄成這樣?」
裕安慢慢低下頭,安靜了很長一段時間,他終於抬起頭,眼中的光芒讓陶山有些驚訝,「總有一天,我要掃平黑道。」
方裕安的語調讓陶山一愣。
陶山沒說話只是看著裕安,不知道在想什麼。過了好一會兒,他坐在浴盆邊上,一邊替裕安擦洗身體,一邊說,「那可不是說起來這麼簡單,你要好好想一想。」
「我很認真地想過了。」
陶山停下了手裡的動作,嚴肅地看著裕安,不是以前看待孩子那樣的目光,而是看待一個男人的目光。
他審視了很久,很堅定地說,「好,我會幫你!」
裕安眼中慢慢凝聚起了淚水。
在香港,黑道是一個人人心知肚明的存在。每個人都知道哪些人是黑道,卻從來不會有人公然指證,這樣才能安全地生活下去,雖然市場上的商販要定期給一些人繳錢,雖然城市中的飯館老闆見到一些人時要低頭哈腰,雖然會有一些在紅燈區討生活的男孩女孩忽然間不知所蹤。
裕安撲到陶山的懷抱中,用手緊緊抱住陶山的腰,臉上的淚水越來越多,都落在了陶山的睡衣上。
「那現在你告訴我,你身上的這些傷是怎麼來的?」
裕安趴在陶山身上,說起他在學校的討論課上說他將來要做警察,掃平黑道。可這樣的發言卻被老師很快制止,也被一些同學嘲笑。那些人下課之後就來找他,說大英雄,你要憑什麼消滅他們。
「那些人最後都被我揍趴下了。」裕安抬起頭,語氣中有些驕傲。
陶山看了看他的傷口,還好都不算太嚴重。
陶山讓他坐直身體,「裕安,你想做到這一點,得靠你的拳頭。」陶山握著他的手,「它們現在還不夠硬。」
陶山放開他的手,拍了拍他的頭,「還要靠這裡。」
裕安聚精會神地看著陶山,他點點頭。
陶山的手落到他胸膛,「最重要的,是這裡。」
裕安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