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府中除了他之外,唯一的白家人就是他的汽車伕。汽車伕跟著他,也已經長住在了霍府。別的人,他現在不敢支使了,自己家的人,應該還能指望。
元滿大步流星的往前走,結果走著走著,被斜刺裡撞過來的白摩尼擋住了路。
白摩尼真是撞過去的,若不是汽車伕手忙腳亂的扶住了他,他能一頭把元滿撞個踉蹌。隨即伸手扯住了元滿的衣袖,白摩尼小聲開了口:“副官長,小顧被關到哪裡去了?”
元滿一臉驚惶的睜大了眼睛,下意識的想要逃。在他的眼中,白摩尼已經有了邪祟的意思。前任副官長是因為他倒了黴,如今顧團長也算完了蛋。被白摩尼牽扯住的手臂直直的伸長了,元滿後退一步,嗓子都高了:“白少爺,有話好說,你放開我。”
白摩尼死死的攥緊了他:“你告訴我,告訴我我就放開你。”
元滿回頭看了看,然後很為難的開了口:“他在後頭的僕人房裡呢,但是你去了也白去,門口有衛兵,你——哎呀你放開我吧!”
話音落下,他用力向後一抽手臂。一閃身繞過白摩尼,他像逃避一灘禍水一樣,拔腿就跑了。
霍府太大了,是越往後走,電燈越稀疏,花木影子一叢一叢一顫一顫,簡直荒涼得帶了鬼氣。汽車伕像個小苦力似的背起了白摩尼,硬著頭皮往前快走。末了在花園子後頭的一排空房子前,他們果然看到了兩名衛兵。
霍相貞讓元滿把顧承喜關起來,可元滿一時也不知道該把人往哪裡關,反正直接送進大牢裡是不大合適,所以只好就近取材,把他帶到了這麼個人跡罕至的地方,又順手抓了兩名巡邏的衛兵充當崗哨。顧承喜一路上一直沒說話,他也不好意思主動開口。說什麼呢?沒什麼可說的,他既替顧承喜害臊,又替顧承喜不值。都是團長了,槍林彈雨的戰場都跑過來了,結果一跟頭栽在了個屁股上,還栽了個萬劫不復。前頭流的那些血賣的那些命,一下子全白費了。
兩名衛兵懵懵懂懂的站了崗,依稀認得屋裡的人是顧團長,可不知道顧團長到底是犯了什麼事——應該不會是大事,若是大事,也不能把人往家裡關。遙遙的見汽車伕揹著白摩尼來了,衛兵繼續懵懂,心想這大半夜的,上頭的人一個個都是怎麼了?
白摩尼在門前落了地,扶著汽車伕問道:“顧承喜在裡面嗎?”
此言一出,薄薄的房門後面立刻有了回應,正是顧承喜的聲音:“白少爺!”
白摩尼急促的喘了一口氣,又對衛兵說道:“你快開門,讓我進去瞧他一眼。”
衛兵眨巴眨巴眼睛:“報告白少爺,副官長讓我們關著他……”
屋子裡頭的顧承喜又說了話:“勞駕二位行個方便,開門讓我們見一面吧!憑著一個白少爺,也救不走我。”
兩名衛兵糊里糊塗的對視一眼,知道白少爺是府裡的半個主子,顧團長平日也是常來常往,總而言之,都是有身份有面子的人,全比自己高貴許多。而白摩尼左右看了看他們,忽然福至心靈的明白了。把手伸到了汽車伕的褲兜裡,他掏出了一卷子鈔票,分開了往兩人手中一塞:“我和他說句話就出來,幾分鐘就夠了。”
衛兵依舊是猶猶豫豫,而屋子裡的顧承喜靜靜聽著白摩尼在外頭語無倫次的哀求,靈魂好像還沒歸位,依然在頭頂上飄旋著。
在極度的驚懼之中,他的理智和感情彷彿一起消失了,留下的只有本能,最原始的本能,不論是非不分黑白、獵與被獵的本能。
他所得到的,他不能失去;他所失去的,他還要再贏回來搶回來。他已經是團長了,他就不能不是團長。要把他打回窮困卑賤的原形?不行!
忽然笑了一下,他又懷疑自己是太樂觀了。恐怕不止是打回原形那麼簡單,他一邊對著霍相貞發大誓許大願,一邊睡了霍相貞的心肝寶貝。這麼一手,是個人都不能忍受!霍相貞說了,死罪可免、活罪難饒。活罪是什麼?把他弄進真正的大牢裡關個一年半載,三年五載,十年八年,一生一世?
那樣的話,他是要學李子明的!
正當此時,外面響起了“咯噔”一聲,是衛兵終於熬不過白摩尼的鈔票與糾纏,拿出鑰匙開啟了房門上的老式大鎖頭:“白少爺,說好了,只能讓您一個人進去。”
白摩尼拄著手杖,蹣跚著跨過門檻進了空屋子。屋中黑黢黢的立著個高大身影,正是顧承喜。藉著房外燈光看清了顧承喜的模樣,白摩尼略略的放了心——顧承喜起碼是沒有捱打。
下一秒,黑影一步邁到了他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