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之後,一支十幾個人的馬隊穿過了城門洞子。因為領頭的人是城外第四旅第二團的顧團長,所以守兵很利落的開了城門放行。
與此同時,白家的汽車伕獨自奔跑在午夜的大街上,方向是霍府的大門。
沒人注意到他的去留,而他雖然一貫跟著少爺四處跑,可是方才站在顧宅門口,他感覺到了不對勁。試試探探的進了院門,他看到了一院子窮兇極惡的兵。那些兵歪戴著帽子斜挎著手槍,吆五喝六的從屋子裡往外拎箱子扛包袱。不像兵,倒像土匪。而少爺伏在顧團長的背上,像個蒼白的人偶,眼神是虛的,目光是直的。
汽車伕無端的怕了。眼看有人已經張羅著要去牽馬,他一步一步的退出院門,悄悄的躲到了黑暗中。
後來,顧團長帶著少爺上了馬,少爺像個傻子似的,頭髮亂了,一隻皮鞋的鞋帶也鬆了,向下垂了老長;顧團長只用一條手臂,便把他禁錮在了自己的懷中。
汽車伕睜著眼睛張著嘴,一聲不敢出。直到這些人都打馬走遠了,他才屏著呼吸跑出了衚衕。茫茫然的,他認定這是出了大事。顧團長他不敢攔,於是他決定去找霍家大爺。好端端的,少爺怎麼就和顧團長半夜出城了呢?
71、緣盡
汽車伕一路跑了個死去活來,及至進了霍府大門時,他已經快要把心從喉嚨裡喘出來。手扶著膝蓋在大門裡彎腰站定了,他雖然是急,但沒有急成失心瘋。他父親是汽車伕,他也是汽車伕,在宅門裡幹久了,他雖然年紀輕,但是天生的具有某種常識。少爺不是好走,顧團長也不是好逃,所以他不能聲張,得管住自己的舌頭。
齜牙咧嘴的抬了頭,他一邊喘一邊繼續向前走。讓他直接去找霍家大爺說話,他是不敢的;退一步看,有事似乎對秘書長說更合適,可少爺又和秘書長是一對常年的冤家。頂著一頭熱汗走到了後頭的小樓前,他忽然瞧見了副官長!
連滾帶爬的快跑幾步,他一把揪住了元滿的衣袖。元滿犯了困,本是想要出樓呼吸幾口新鮮空氣,冷不防的又見了白家人,他不由得皺了眉:“幹什麼?”
汽車伕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隨即撥出了言語:“副官長,我們少爺被顧團長帶走了!”
元滿眨巴眨巴眼睛:“顧團長不是在後頭關著呢嗎?”
這一句話,問出了汽車伕所有的恐慌,甚至讓他帶出了哭腔:“顧團長……殺人了!”
當汽車伕把事實原原本本的敘述完畢之後,元滿的面孔褪了血色。新鮮空氣是不用呼吸了,他的腦子裡拉起了響徹全城的警鈴。甩開汽車伕進了樓,他一路咚咚咚的衝入了客廳。馬從戎坐在沙發上,正在一臉倦容的喝咖啡。冷不防的受了驚動,他抬頭望向元滿,很不客氣的訓斥道:“大半夜的,胡跑什麼?”
元滿的臉上現出了哭相:“秘書長,你救救我。我把大帥交待給我的事兒辦壞了!”
馬從戎不明所以的微微一歪頭:“什麼意思?”
元滿壓低聲音,喘息著說出了話:“顧團長殺了衛兵,逃了。”
馬從戎一揚頭:“哦……”
隨即,元滿繼續說道:“他不但逃,還順帶著把白少爺也給拐走了!”
馬從戎一睜眼睛:“嗯?”
伸手把咖啡杯子往茶几上一頓,馬從戎一躍而起:“哪裡來的訊息?可靠嗎?”
元滿一跺腳,成了個哭哭咧咧的大男孩子:“白家汽車伕說的,他們都已經出城了……”
馬從戎垂下眼簾,盯著地毯沉默了將近半分鐘。最後邁步走向門口,他且行且道:“這是大事,我不能做主,得去請示大爺。”
元滿立刻跟上了他:“大爺還沒醒呢!”
馬從戎一甩袖子,開始往樓上跑。元滿落了後,抬頭向上望時,他只看到了秘書長的長袍一角在樓梯口一閃。
馬從戎的步伐雖急,可是急而不亂,推門進了霍相貞的臥室,室內幽暗,全靠著一盞小小的壁燈照明。抬手一拍牆壁上的電燈開關,他在驟然大放的光明中走到床前,彎腰去看床上的霍相貞。
霍相貞仰面朝天的躺著,雙目緊閉,呼吸粗重。一張臉本是滾燙通紅的,安安穩穩的睡了兩個多小時,倒像是退了一點熱度,恢復了一點人色。馬從戎知道他是急火攻心,並非生病,所以本打算由著他睡;但是現在事情出了,由不得他繼續安眠。伸手握了他的肩膀,馬從戎拼命搖晃了他:“大爺?醒醒,家裡出大亂子了!”
霍相貞平常睡熟了還要雷打不動,如今更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