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去拉扯白摩尼:“兒子,過來!”
白摩尼坐在床邊,正打算穿鞋起身出去走走,如今回頭看了他,白摩尼啼笑皆非的問道:“怎麼著?白天睡覺也要人陪?怪不得子明剛才跑得快,誰樂意大上午的和你在床上起膩?鬆手,我出去透口氣就回來,早上起來到現在,還沒出門見過太陽呢!”
連毅不鬆手,因為一個人睡不著覺。
白摩尼的脾氣和力氣全比不了他,所以無可奈何,只好脫了外面衣褲,抬腿滾到了床裡。而連毅一掀棉被,大鵬展翅一般,一翅膀就把他捲到懷裡去了。
連毅在家裡睡了又睡,與此同時,李子明揹著手走在軍營裡,身邊跟著他的弟弟李子睿。李子明生的瘦高,李子睿卻是敦敦實實的矮,矮,但是一張臉很俊秀,夏天他瘦一點,是個小號的美男子;冬天他發了福,也是個挺體面的胖子。
兄弟兩個平時不大見面,如今見了面,一時卻也無話,單是趟著荒草往前走。旁人遠遠的見了,自然也不會湊上前去招呼。及至周遭荒涼到一定的程度了,李子明望著前方開了口:“小睿,你想辦法,給我往外發一封電報。”
李子睿管著一個特務連,是有權的人,而且即便沒有權,發一封電報也不至於要“想辦法”。扭頭看著李子明,他開了口:“哥,發什麼話?往哪兒發?”
李子明沉默片刻,最後清清楚楚的答道:“往南京發。”
李子睿不動聲色,靜候下文。
李子明轉向了弟弟,輕聲說道:“他老糊塗了,居然還想要造反。我不能由著他胡鬧,更不能由著他再和姓霍的合作!明白了嗎?”
李子睿明白了——要往南京發出這麼一封告密的電報,自己的確是得“想辦法”。
157、寒冬
李子明想把連毅的異動扼殺在搖籃裡,然而一封秘密電報發出去,南京方面卻是並沒有採取行動。南京政府正在集中力量處理南方問題,沒有餘力對付北方的霍相貞;而且除此之外,南京政府另有一個顧慮——一旦對霍相貞大動干戈了,恐怕會引起其它雜牌軍隊的誤會,本來閻馮舊部便是人心惶惶,如今一旦起了疑,嚇得不想反也得反了。這一大幫隊伍要是亂了套,中原地區非得又成大戰場不可。
南京政府有顧慮,霍相貞也有顧慮,雖然他一發出號召,響應者立時雲集,然而等到真動刀槍了,能有幾位靠得住,卻是懸案。私底下對著雪冰等人,他是實話實說:“這幫傢伙,全不能指望。一旦真動了手,他們十有八九是要觀望,咱們還得自己幹。非得幹出好來了,他們才能真跟咱們。”
雪冰深以為然,孫文雄也說:“那沒什麼的,他們別搗亂就行。”
李克臣問道:“連軍長那邊兒呢?我看他這回倒是真熱心。”
霍相貞也覺得連毅這回挺熱心,但是想想連毅其人的歷史,他又感覺這份熱心不是很有含金量。雪冰倒是點了頭:“他這回自身難保,不敢不熱心了。”
霍相貞雖然想得清楚,但是並不輕舉妄動。這回不比平常,要動就是孤注一擲,沒有回頭的餘地;所以事先非得想了再想,哪怕是想清楚了,也不行。
時光易逝,轉眼間進了十二月,雖然還沒冷到冰天雪地的程度,但是朔風呼號,也已經令人難熬。霍相貞使勁渾身解數,幾乎像是無中生有一般,硬是籌來了幾萬套棉衣。約莫著小兵們不能活活凍死了,他啟程出發,去了天津,不是應了馬從戎的邀請前去消遣,而是另有目的。在天津的租界裡,他和幾位山窮水盡的大軍頭見了面。
這一場秘密的會談,進行得十分順利,所以等軍頭們告辭離去之後,霍相貞的情緒也是十分之好。而馬從戎彷彿長了一雙千里眼,趕在他最輕鬆愉快的時候登了門,然後鼓動三寸不爛之舌,一陣風似的把霍相貞捲回了家。霍相貞本是打定主意不去的,然而架不住他巧舌如簧,正說正有理、反說反有理,並且很會痛苦,傷心也是一把好手。霍相貞被他吵得眼睛都直了,腦子裡嗡嗡的響;安德烈站在一旁,也很傻眼,沒想到秘書長說話的速度比副官長還要快。後來他就專盯著馬從戎那兩片薄嘴唇看,感覺一個人能把話說成這樣,也是一種藝術。
當天晚上,霍相貞在馬宅吃了一頓好飯,和他共進晚餐的人是安德烈。馬從戎垂手站在一旁伺候著,笑眯眯的一邊摩挲霍相貞,一邊催促安德烈多吃。安德烈起初身心不安、如坐針氈,後來漸漸的開始狼吞虎嚥,一邊大嚼,一邊偶爾回頭看一眼馬從戎,感覺很幸福。馬從戎摸了摸他的後腦勺,他抿著滿嘴的食物一縮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