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喜顏想說點什麼,卻又覺得這時候,一切都是多餘的。語言是乾澀乏味的產物。
文豐也不管這些,自顧自地說:“記性不長也是好處,轉個覺也就忘得一乾二淨了。”
展喜顏有點莫名,許是錯覺,竟在這灰撲撲的處境中,感到了一絲感傷。
文豐絮叨完,盯著他:“看來你真忘記了這個地方,七年前,你可是這裡的常客呢……”
展喜顏像是有人在他背上狠狠抽了一下,文豐清楚地看見他的瞳孔閃了下,他的呼吸滯了一下,自己都不易覺察自己臉色的劇變。
文豐伸出雙手,像哄小孩一般撫著展喜顏的手背,低著頭自顧自道:“看來,你也不是不記得。”
展喜顏卻似乎什麼都沒聽見,臉上的肌肉微微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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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六章 。。。
怎麼可能不記得呢?
人,對自己有生以來所遭受的最痛苦回憶,怕總有點刻骨銘心的意味。
昏暗的屋內,不知是白天還是黑夜的無望等待,屋外人乏味地踱步聲,還有漫長的,無邊無際的,巨大的,飢餓。
多年後,展喜顏回憶起那年的囚禁,腦子中只有一個字:餓。
他記得自己曾看過一部有名的電影《所多瑪的120天》,那住在稱為罪惡之城的人們,尋找著一切可以填飽肚子的東西,包括人體排洩物,看完之後,展喜顏有相當一段時間沉浸在不堪回首的情緒之內。
那種對食物的渴求,巴巴的慾望。
展喜顏自此以後,再無嘲笑任何一個人的慾望,因為他曾比更多人都不堪。那種醜態,展喜顏閉上眼,任由記憶的大風呼呼刮過,他將自己的心縮成堅硬的磐石,讓這風颳過吧。他在心中這麼說。
他扯了一下嘴角:“怎麼會不記得呢?”
文豐拍拍他的臉:“記得就好。”
過了一陣,他又問他:“那你喜歡這裡嗎?”
展喜顏老老實實地垂著眼:“不喜歡。”
文豐“恩”了一聲,兩手安份地搭在自己的膝上,似乎很滿意他的回答。
斜暉漫進來,席捲著空氣中隱藏著的灰塵,一明一暗地浮動。
文豐突然“哧——”地一笑:“不喜歡?不喜歡,怎麼還要我把你送到這裡來?”
話音剛落,他突地站起來,隻手扣住了展喜顏的喉,越來越緊,展喜顏經過剛才的折騰,本就有些虛弱,如今這一扣,雙手便掙扎了起來,卻沒有怎麼反抗,只是臉色脹紅,喉間發出奇異的聲音。
文豐漠然地一鬆,展喜顏便軟軟地坐在地上,目光虛浮著,不停咳嗽。
“區海興那批貨的錢,是你截的?”文豐問。
“是。”展喜顏雙手支著地,低頭一個勁喘氣,半天在說出一個字。
“出現在這裡的阿肥,是你和文煬一起策劃的?”文豐扶著椅背,準備要坐下去的樣子。
“是。”展喜顏簡單地承認。
“截貨的人,主要是你聯絡的殊道會的人吧,你應該很早就與他們打交道了。”文豐坐下來,一副循循善誘的樣子。
“是的。”展喜顏像是疲乏了,聲音中有著明顯的頹唐。
“養在身邊的狼,再怎麼疼他,終究是隻狼。”文豐喃喃自嘲著。
展喜顏不作聲。
文豐看著他:“呆在我身邊這麼多年,你唯一學精的,就是怎麼揣度我的心事,哪裡是我的軟肋,哪裡是我的禁區。”
沉默了一會,他繼續說道:“當年的事,辛叔已經知道了。你說說,我要怎麼給他一個交待。”
展喜顏像小學生一般規矩:“文哥,你看著辦吧。我沒有意見。”
文豐站起來,似乎有所感慨,笑了一下,居高臨下地看著地上的展喜顏。
突然操起椅子,狠命地朝展喜顏的腿上一摔,椅腳有一部分硌在地上,反彈的力量讓文豐的手也麻了一下,椅腳“啪——”地一響,裂了開來,展喜顏的腿在地上因疼痛不停顫抖,他面孔腫脹,臉上滿是青紫的傷痕,五官也變了形,但目光中卻是平靜,似乎對於眼前的一切,都已經與他無關。
文豐蹲□,愛憐地撫摸他的唇:“你還真是無怨無悔了,現今這一切又是為了什麼呢?為了離開我?為了漂白?為了殺塗成森?還是……”
他頓了一下,輕輕吻著展喜顏的鬢角,聲音溫柔,無限繾綣:“為了所謂的愛情。”
這話猶如一支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