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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的事情,多謝鄭局長。他日自當重謝。”明仁垂下的眼簾,半點不似平日。
鄭克文在路途中便了解了兩日內發生在巡捕房的事宜,自然懂得楊威火吐出的言論,意味著什麼。可當著眾多屬下的面,他需要裝得一無所知。“知道了,剩下的事情我會處理。請明老闆代我向宛城商會各位老闆問好。”
等到明仁離開,鄭克文才親自開啟鐵門,為陳天榮鬆綁。他譴退了下屬,將自己置於同樣的環境之下,一言不發的看著陳天榮。
“謝謝。”陳天榮躲進陰暗中,扯開阿飛身上的繩索。
“有事的時候請我幫忙,事後就翻臉?”鄭克文倚在門口,伸手擋住了二人去路。他饒有興趣的看著白宗飛敢怒不敢言的樣子,等著陳天榮回應。
陳天榮在鄭克文面前站定,說:“事發突然,有勞您出手。”
還是這般,軟硬不吃。鄭克文抬起手,放二人出去。等人走遠了,卻又突然叫到:“想想你的第一計劃為什麼失敗吧!還有,明家,你應該進不去了!”
☆、第二十一章 坦白
錯金博山爐氤氳出煙霧,帶著虛無縹緲的香氣,四散開去。明仁注視著香爐後的佛像,這看似慈眉善目的菩薩,真能普度眾生?他不信佛,更不拜佛,甚至不知家中佛堂供奉了二十年的阿彌陀佛,是何方神聖。今日,他在佛前跪拜,只是認定,因果輪迴,不應如此行進。
婉瑜掀起厚重的幕簾,明黃撕裂開來,露出她所熟悉的身影。她走上前拜了兩拜,大願地藏王菩薩安詳的面容,並沒有讓她感到安心。“‘安忍不動,猶如大地,靜慮深密,猶如秘藏’。你知道這句話的意思嗎?”
大院地藏王福薩,生生世世的輪迴裡救贖了他墮入地獄的母親。或許當日明崇就是看重了這樣的救贖,才在家中設下佛堂,日日供奉。
“嗯?”明仁並未理會妻子的問話。他的記憶似乎停滯於帝都,被禁錮在那樣的畫面中,無法逃離。即使躲在這偏遠的角落,他依然能感覺到來自阿義的驚恐。日日纏繞在這樣的驚恐中,他都開始懷疑,是自己的恐懼戰勝了理智。
婉瑜跪在明仁身後的蒲團上,雙手合十,面對著菩薩,卻是對丈夫說道:“既然是祈福,為什麼還要找人尋仇?”
“你看看阿義現在的樣子!我滅他滿門都不足惜!”明仁緊緊攢住雙手,彷彿要將積累的怨氣捏成粉末,挫骨揚灰。他不會忘記——斑駁的血跡,扭曲的繩索,散落的藥片,和躲在牆角瑟瑟發抖的弟弟,那是一副怎樣的景象。
婉瑜垂下頭,新近燙染的微卷髮絲擋住了神情。只聽得她說:“按照史密斯先生的判斷——一種是□□,另一種是精煉達米阿那。”
明仁沒有問便知道,所謂達米阿那是種怎樣的藥物。那日他見到阿義的時候,就猜測到了楊威火這種下三濫的手段。“阿義——”話道嘴邊卻不知如何開口,明仁最終還是沒有問下去。
“史密斯說阿義可能是因為想起了曾經不愉快的過往,沉浸在幻想中,容易受到驚嚇。這樣的情況按常理而言幾天內可以恢復。不要太擔心了。”婉瑜儘量讓自己的話語聽起來具有說服力些。‘應激性精神障礙’二次刺激後導致的‘反應性意識障礙’,容易產生過分驚嚇,但不建議繼續藥物治療——這是史密斯的原話。“現在琦晉在阿義那邊呢,不會再出什麼事了。你也不要折磨自己,這是個意外,怪不得誰。”
明仁木然的點頭,似乎是認同了妻子的觀點。他站起身來,打算與婉瑜一同離開佛堂,卻在見到陽光的剎那,問了另一個問題:“史密斯要回國了?”
婉瑜停住了腳步,眼前的光亮似乎盡數散去,留給她一個漆黑無望的世界。大約是很久很久以前,他與她都是滿腔熱血的青年學子,日夜構想著祖國繁榮昌盛的景緻。那個時候,她以為自己與愛人堅持著理想,隨著所信賴的領袖一同奮鬥,就能看到夢中的美好家園,那樣沒有殺戮,沒有紛爭的樂土。可等明仁接手了明氏旗下的產業,她才發現,曾經屬於自己丈夫的熱血豪情,已然被現實扼殺在了黎明前的黑暗裡。從那天起,明仁開始妥協,開始與他不屑的官宦相勾結,開始壓榨勞工獲取暴利,開始為了權力無所不用其極。在過去的幾年裡,婉瑜看到了很多人的死,她一直說服自己,是那些人罪有應得。直到今日,她看著丈夫將屠刀伸向無辜的生命。“你要殺他?”
“不至於。”明仁走出很遠才意識到婉瑜的情態,連廊上長遠的距離模糊了視線,但他能感覺到妻子的異樣。不過這些